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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变(2 / 2)


  傅秉元拍了拍妻子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他自己的儿子他了解,绝不会让加藤幸川为所欲为。

  “这位小姐,加藤领事让你过去陪他跳舞。”来人措辞有些轻慢,“另外,傅先生,陆先生说不介意让陆小姐代替这位小姐做你的舞伴。”

  傅聿生余光都没瞥过去,冷着嗓音开口时显得有几分轻蔑。

  “我介意。”

  来人面色一变,“那可是加藤领事。”

  “所以?”

  “这位小姐想来也是识时务的人,”那人转而攻克钟虞这边,“想必你也清楚日本领事馆这几个字代表的含义。”

  钟虞心里轻嗤一声,一股无名火冒了起来。

  她当然清楚。

  不过是一群强盗。

  “那请问这位先生,”她抬眸笑了笑,“不知你清不清楚你自己所扮演的是个什么角色呢?”

  “我为加藤领事效力,这是多少人垂涎的工作。”

  “我想,国内恐怕没有这么多想做汉.奸的人吧?”

  “你!”

  “我怎么?我说的有错吗?”钟虞无辜地挑了挑眉。

  傅聿生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他显然没有给这些日本人面子的打算,那她也就无需顾忌。

  甚至……她直觉上怀疑傅聿生打算做的事会跟这个日本人有关。

  来传话的人脸色极为难看地转身回去了。

  “会不会影响到你?”

  傅聿生一怔,失笑,“不会。”

  说完又神色复杂地问她:“你猜到了?”

  “猜到一点。”钟虞抬起头,朝他眨了眨眼。

  “钟小姐聪明过人。”

  “那这样的话,其实我同意和他跳舞才是明智之举,不该这样正面发生冲突。以免一会发生什么事你首当其冲。”

  傅聿生心里泛起一阵热潮,他似笑非笑地低头看着面前的人,目光却透出不容置喙的冷凝,“你觉得我会用美人计?想都别想。”

  效命于加藤幸川的中国男人回去“复命”时当然没敢说出两人原话,只是说:“领事,那位小姐说什么也不肯过来,至于傅先生,态度更是不友好。”

  “她不是个舞女?矜持什么!”加藤幸川黑了脸,“还是要钱?那就给!我钱很多,让她来!”

  这次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小,大厅里好些人都听见了,接着便窃窃私语偷笑起来,面露嘲讽。

  傅太太皱了皱眉。这些人……

  现在加藤幸川嘲笑的可不仅仅是一个钟家姑娘,而是没将这整个大厅的人放在眼里!否则怎么会一开始就挑挑拣拣,甚至毫无道理地要“横刀夺爱”。

  偏偏这些人以为自己都是作壁上观看了别人出丑,却没想到自己也成了笑话。

  “加藤领事。”傅聿生面无表情地转身看向领事馆那一行人,“这里是许家的宴会,钟小姐是我的女伴。别人的地盘,做客欢迎,可喧兵夺主夺人所爱,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一段话,大厅里大半的人都立刻明白了过来。

  这哪里仅仅是在指舞伴的事,而是完完全全在指桑骂槐,说日本人在别人的国.土上撒野。

  这段话加藤幸川理解起来有些难度,旁边的翻译战战兢兢地翻译给他听,当然也掩去了话里的深意。

  加藤幸川瞪眼怒道:“你!”

  “领事!”陆充皱眉,佯装出和事佬的模样上前劝道,“年轻人气盛,在美人面前难免想表现一番,领事不必和他计较,以免因小失大。”

  最后一句话落在别人耳中,最多以为加藤幸川是抱着与许、陆、傅三家交好的意思来的,没必要因这些事伤了和气。

  但真实原因,加藤幸川很清楚。

  几个呼吸间他勉强压下怒火,半晌生硬道:“那算了,这事不计较。”

  这争执就这样不了了之。

  陆充状似感叹地对傅秉元道:“看来聿生的确很中意那位钟小姐。我们说话也不必藏着掖着,你们也清楚我有多欣赏聿生,也存了想把自己女儿嫁进你们傅家的心思,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婚姻大事,当然要过问孩子的意思,只是我们还不曾和他谈过。”

  “我怕再不谈就没这个机会了。”陆充故意为难道,“方才聿生维护钟小姐时,我见琼玉眼眶都红了。”

  傅秉元歉意地笑了笑,却未置一词。

  “这样吧,我亲自去和聿生谈谈,如何?若他不喜欢琼玉,我也好早和琼玉说明白。”

  傅秉元看一眼自己的太太,两人目光相交后他才谦和地笑了笑,“这样最好不过。”

  陆充抬脚,朝傅聿生走去,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留声机里又淌出轻缓音乐来,男男女女重新跟着音乐踩起慢条斯理的舞步。

  钟虞感觉得到有一束目光总黏在自己后背,毒蛇似的让人格外不舒服。等随着舞步调转方向时,她正好对上加藤幸川不怀好意的打量。

  “不必管他。”傅聿生嗓音低且轻,却充斥着冷意,“他很快就看不了了。”

  “你要做什么?”钟虞愣了愣,顿时紧张起来。

  “聿生。”

  两人停下步子,回过头。

  “陆叔。”傅聿生一副并不意外的模样。

  来人是陆充,那架势分明就是有事要谈。钟虞笑了笑,主动道:“我去旁边坐一会。”

  等人走远,陆充才开门见山道:“若陆、傅两家结亲,你怎么想?”

  侍者极有眼色地端上两杯酒,两人分别接过。

  “这是父亲的意思,还是陆叔的意思?”

  陆充饶有兴趣地道:“暂且是我的意思。你觉得琼玉如何?”

  “陆小姐很好,”傅聿生笑了笑,神色淡淡,“但与我并不合适。陆叔也知道我将来航校毕业将从事什么,我没办法给陆小姐安稳的未来。”

  “作为一个父亲来讲,的确很容易被你这个理由说服。”

  傅聿生垂眸没有接话,他清楚陆充必有下文。

  果然,过了好一会陆充才状若无意道:“但是作为陆家的一家之主,我却想再劝劝你。”

  “若你同意这门婚事,陆、傅两家结盟,不止钰城,东南一带不日都会成为囊中之物。如何?”

  傅聿生指尖轻点酒杯的动作一顿,陆充将这个动作看在眼里,心里暗笑:年轻人。

  “暂且不论东南,光钰城而言,几国势力便盘根错节,日本人尤甚。”

  “我既然这样提,必然就有完全对策。”陆充胸有成竹地笑了,“为表诚意,我也可以先送你一份礼——前些日子驻南航校出事,德国那边是不是不好交代?若你同意我的提议,我可以全力帮你抓住肇事者,解决航校这一大患。当然,如果你想,我甚至可以让你坐上航校最高的位置。”

  傅聿生眼中浮现凛然冷意。

  片刻后,他闭了闭眼,佯装犹未从震惊中回神的模样,“陆叔,这提议实在突然,我……恐怕需要好好考虑。”

  “我理解。”陆充朗声笑起来,拍了拍他的肩,“明日,我等你答复。”

  说完便端着酒杯转身走了。

  傅聿生攥紧酒杯,唇边勾起隐约的讥讽弧度,半晌又平复下去,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他随手将酒杯放在一边,转身朝钟虞走去。

  此时恰好放了一首新曲子,他正了正领带,盯着沙发上的女人淡淡笑起来,弯腰伸出手,“钟小姐赏光,再跳一支舞?”

  “我的荣幸。”钟虞伸手,被男人轻轻一带,拉到他怀里。

  她知道,陆充一定是跟傅聿生说了什么格外重要的话。虽然他表面上看上去依旧是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但眼瞳深处却凝聚着暗涌。

  心里叹了口气,钟虞心情复杂地低声道:“一切小心。”

  “我会的。”他俯首,唇轻轻贴在她鬓角,落下一个吻。

  这首舞曲比刚才那首更为欢快,期间旋律几次转折,竟也让有些紧张的钟虞听出了几分激昂的味道。

  她无意识地抓紧男人肩膀处的西装布料。

  而傅聿生贴在她后腰处的手则带着安抚的意味,轻轻来回摩.挲。

  舞曲逼近尾声。

  就在旋律休止的那一刻——

  “砰”地一声枪响击破宁静,也为这一曲添上浓墨重彩的句点。

  而钟虞则被后腰处手.枪射.击所带来的后坐力震得后.脊一麻,腿一软不受控地仓皇跌入傅聿生怀中。

  那一刻,心跳仿佛停摆,她急促的脉搏紧紧贴住他一声又一声、坚定有力的平稳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