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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这只小猪一无所有(2 / 2)

  波洛缓缓地说道:“他是做得很过分,这一点我承认。但是别忘了,他还是个杰出的艺术家啊。”

  威廉姆斯小姐很不屑地哼了一声。

  “哦,可不是吗,我知道。现如今这都可以当作借口。艺术家!简直都快成了各种生活放荡、酗酒无度、打架斗殴、偷情通奸的理由了。归根结底,克雷尔先生算是哪门子的艺术家?他的画也许能被人欣赏,流行上几年,但是绝对长久不了。为什么?因为他甚至都不会画画!他那个透视画法糟糕透顶!连人体的结构都画得不对。波洛先生,这些其实我也略知一二。我小时候在佛罗伦萨学过一段时间绘画,对于任何一个了解并欣赏那些绘画大师们的人来说,克雷尔先生的这些涂鸦作品真是显得可笑至极。就是在画布上随意泼上几种颜料——没有什么结构可言——也没有仔细去画过。不,”她摇着头,“别想让我赞赏克雷尔先生的作品。”

  “他有两幅作品可是在泰特美术馆展出啊。”波洛提醒她说。

  威廉姆斯小姐抽了抽鼻子。

  “也许吧。我相信爱泼斯坦先生 的一尊雕像也在那儿展览。”

  听到威廉姆斯小姐的口气,波洛明白这件事也就到此为止了。于是他放弃了关于艺术的话题。

  他说:“克雷尔太太发现尸体的时候,你和她在一起吧?”

  “是的。午饭以后我和她一起从屋子里出来往下走。安吉拉游完泳之后把她的套头毛衣落在了海滩上,要不然就是落在船上了。她对自己的东西总是这么丢三落四。我和克雷尔太太在巴特利花园的门口分开,但她几乎是立刻就把我叫回去了。我相信克雷尔先生那时已经死了一个多小时了。他就那样四肢伸开地躺在画架旁的长椅上。”

  “这个发现是不是让她特别难过?”

  “你这么问究竟是什么意思,波洛先生?”

  “我是在问你当时的印象。”

  “啊,我明白了。没错,我看她当时神情恍惚、失魂落魄的。她打发我去给医生打电话。毕竟,我们还不能特别肯定他是不是死了,也许只是僵直症发作了呢。”

  “她说有这种可能了吗?”

  “我不记得了。”

  “那么你去打电话了?”

  威廉姆斯小姐的声音冷冰冰的,毫不客气。

  “我走到半路上碰见了梅瑞迪斯·布莱克先生,我把这个差事托付给他以后,马上又回到克雷尔太太身边去了。要知道,我觉得在这种场合下她也许会突然晕过去的,而男人处理这个可不在行。”

  “那她晕过去了吗?”

  威廉姆斯小姐干巴巴地说:“克雷尔太太的自制力很强。这一点跟格里尔小姐截然不同,她的情绪异常激动,弄得场面很不愉快。”

  “怎么个不愉快法儿?”

  “她想要打克雷尔太太。”

  “你的意思是说,她意识到了克雷尔太太应该对克雷尔先生的死负责吗?”

  威廉姆斯小姐想了一下。

  “不,她很难确定这个。当时还没有人起这种可怕的疑心呢。格里尔小姐只是大声尖叫着:‘都是你干的好事,卡罗琳。你杀了他,都是你的错。’实际上她并没有说‘是你毒死了他’,不过我认为毫无疑问她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那克雷尔太太呢?”

  威廉姆斯小姐不安地挪动了一下。

  “我们一定要那么言不由衷吗,波洛先生?我没法告诉你克雷尔太太当时真实的感觉和想法,她会不会对自己所做的事感到恐惧——”

  “看起来像是这样吗?”

  “不,不,我不能说像这样。目瞪口呆,是的,我想她是吓坏了。没错,我确定,她吓坏了。但那是再自然不过的反应了。”

  赫尔克里·波洛并不满意地说道:“是,也许那很自然……对于丈夫的死因,她对别人是怎么说的呢?”

  “自杀。从一开始她就无比确信地说,肯定是自杀。”

  “她私下里跟你也是这么说的吗,还是她又提出了其他的看法?”

  “没有。她——她一直努力要给我留下一定是自杀的印象。”

  威廉姆斯小姐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尴尬。

  “那你又是怎么说的呢?”

  “说真的,波洛先生,我怎么说很重要吗?”

  “是的,我觉得很重要。”

  “我看不出有什么理由——”

  不过仿佛被他充满期待的沉默催眠了一般,她有些不情愿地说道:“我想我说的是:‘当然,克雷尔太太。肯定是自杀。’”

  “你相信自己说的话吗?”

  威廉姆斯小姐抬起头,坚定地说:“不,我不相信。但请你理解,波洛先生,你可以这么认为,我是完完全全站在克雷尔太太这一边的。我同情的是她,而不是警方。”

  “那你是愿意看到她被宣判无罪喽?”

  威廉姆斯小姐倔强地说:“是的,我愿意。”

  波洛说道:“那么你现在也会同情她女儿的感受吧?”

  “我十分同情卡拉。”

  “我想让你为我写一份悲剧发生时的详细情况,你会反对吗?”

  “你是说给她看的?”

  “是的。”

  威廉姆斯小姐缓慢地说道:“不,我不会反对的。她已经下定决心要调查这件事了,对吗?”

  “没错。我敢说她要是不知道真相也许更好——”

  威廉姆斯小姐打断了他的话:“不。直面现实才是更好的。通过篡改事实来逃避痛苦是没有用的。卡拉刚知道这个事实的时候已经经受过一次打击了,现在她想要知道这起悲剧发生的来龙去脉。在我看来这是一个勇敢的年轻姑娘应该采取的正确态度。一旦她知道了全部的真相,她就能够重新把它们忘掉,继续过她自己的生活。”

  “也许你说得对。”波洛说。

  “我确信我是对的。”

  “但你知道吗,事情还不止是这样。她不但想要知道,还想要证明她母亲是清白的。”

  威廉姆斯小姐说:“可怜的孩子。”

  “这就是你的想法,对吗?”

  威廉姆斯小姐说:“我现在明白为什么你说她要是从来都不知道就更好了。不过尽管如此,我还是觉得现在这样是最好的。想要证明母亲的清白是人之常情,从你对她的描述来看,尽管实际揭示出来的真相可能很残酷,卡拉也有足够的勇气去接受,而不会畏缩不前。”

  “你那么确定这就是事实真相吗?”

  “我没明白你的意思。”

  “你连一丁点儿能让你相信克雷尔太太是无辜的漏洞都看不出来吗?”

  “我觉得从来都没有人认真地考虑过这种可能性。”

  “而她自己仍然坚持自杀的说法?”

  威廉姆斯小姐不动声色地说道:“这个可怜的女人总得说点儿什么吧。”

  “你知道克雷尔太太在临死前给女儿留了一封信,并且在信里面郑重地发誓说她是无辜的吗?”

  威廉姆斯小姐瞪大了眼睛。

  “她这么做可就大错特错了。”她尖厉地说。

  “你这么认为?”

  “是的,我就是这么想的。哦,我敢说你跟大多数男人一样都是感情用事的人——”

  波洛愤愤不平地打断她:“我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

  “但这分明就是感情泛滥。为什么要在这么庄重的时刻写下这个,写下一个谎言?想让孩子免受痛苦?是的,很多女人可能会这么做。但我绝想不到克雷尔太太会这样。她是个既勇敢又诚实的女人。我觉得告诉女儿不要去瞎想,倒更像是她会做的事情。”

  波洛略带愠怒地说道:“卡罗琳·克雷尔写下的也许是实情,这种可能性你连想都不愿意想吗?”

  “当然不会!”

  “而你仍然声称你很爱她?”

  “我就是爱她。我对她有着深厚的感情,也有深深的同情。”

  “好,那么——”

  威廉姆斯小姐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波洛先生,你不明白。都过了这么久了,我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无所谓了。我碰巧知道卡罗琳·克雷尔是有罪的,你懂吗?”

  “什么?”

  “这是真的。当时我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隐瞒下来,到底对不对,我也没有把握,不过我还是隐瞒下来了。但你必须相信我,这是千真万确的。我知道卡罗琳·克雷尔是有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