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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1 / 2)





  第六章

  韦斯顿拿了旅馆的旅客登记簿,大声念出来。

  考恩少校及夫人

  帕米拉·考恩小姐

  罗伯特·考恩先生

  伊万·考恩先生

  雷德山,莱瑟赫德镇

  马斯特曼先生及夫人

  爱德华·马斯特曼

  珍妮弗·马斯特曼小姐

  罗伊·马斯特曼先生

  弗雷德里克·马斯特曼先生

  马尔伯乐大道五号,伦敦,西北区

  加德纳先生及夫人

  ŦԼ

  雷德芬先生及夫人

  克劳斯门,赛尔顿,雷斯堡王子市

  巴里少校

  卡顿街十八号,圣詹姆斯,伦敦西南一区

  贺拉斯·布拉特先生

  皮克斯街五号,伦敦东部中二区

  赫尔克里·波洛先生

  伦敦怀特黑文大厦,伦敦西一区

  罗莎蒙德·达恩利小姐

  卡丁甘大厦八号,西一区

  艾米丽·布鲁斯特

  南门街,泰晤士河森伯里区

  斯蒂芬·兰恩牧师

  伦敦

  马歇尔先生及夫人

  琳达·马歇尔小姐

  厄普科特大厦七十三号,伦敦西南七区

  他停了下来。科尔盖特警督说:“局长,我想最前面两家可以忽略过去,卡斯特尔太太告诉我,这两家人每年都带着孩子到这里来度假。他们今天一早就去玩海上一日游,是带了午餐去的,刚过九点就动身了。驾船带他们出去的人叫安德鲁·巴斯顿,我们可以找他问问。不过我觉得现在就可以把他们从名单上面剔除了。”

  韦斯顿点点头。“同意,我们挨个儿排查每个人吧。波洛,其他的人你能不能大略向我们说明一下呢?”

  波洛说:“只是表面形容一下,那很容易。加德纳夫妇是一对中年已婚夫妇,性情开朗,喜欢旅游,太太特别爱说话,一张口就滔滔不绝,丈夫只有默默点头的份儿。他喜欢打网球和高尔夫。其实他也有种冷幽默,相当吸引人,不过那得在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才会表现出来。”

  “听起来没什么问题。”

  “下面一对,雷德芬夫妇。雷德芬很年轻,容易招女人喜欢,是个游泳高手,网球打得出色,还精通跳舞。他的太太我刚才已经跟你说过了,她是个安静的人,具有那种苍白的美。我想她非常爱她的丈夫,她还有些艾莲娜·马歇尔不具备的东西。”

  “是什么呢?”

  “头脑。”

  科尔盖特警督叹了口气说:“头脑无法对抗鬼迷心窍的激情。”

  “也许吧,不过我认为帕特里克·雷德芬虽然被马歇尔太太迷得神魂颠倒,却还是真心在乎他太太的。”

  “不是没有可能,这种情况以前也有过的。”

  波洛喃喃地说:“可惜的是,女人很难相信这一点。”他继续说道,“巴里少校原先在印度服役,现在已经退伍了,喜欢女人,喜欢讲又臭又长的故事。”

  科尔盖特警督叹了口气。“你不必多说,这种人我也见识过几个。”

  “贺拉斯·布拉特先生,显而易见是个有钱人。他特别爱说话——说的都是自己的事。他希望和大家做朋友,可悲的是,大家都不是很喜欢他。另外还有一件事,布拉特先生昨晚问了我很多问题,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是的,布拉特先生有点不对劲。”他停顿了一下,然后换了个声调继续说道,“下面一位是罗莎蒙德·达恩利小姐,她是罗斯蒙德服饰公司的老板,自己也是著名服装设计师。我该怎么形容她呢?她有头脑,风度迷人,也很时尚,让人赏心悦目。”他略顿一下,又说道,“她是马歇尔先生青梅竹马的老朋友。”

  韦斯顿在椅子上坐直了身子。“啊,真的吗?”

  “是的,不过他们有许多年没见面了。”

  韦斯顿问道:“她原先知道他要到这里来吗?”

  “她说不知道。”波洛停了停,继续说道,“接下来是谁?布鲁斯特小姐。我对她倒是有点疑虑,”他摇摇头,“她的声音像个男人,鲁莽直率,也很健壮。她会划船,高尔夫球也打得不错。”他顿了顿,“不过,我想她是个心地善良的人。”

  韦斯顿说:“剩下的只有斯蒂芬·兰恩牧师了,他是什么人?”

  “我只能告诉你一件事,他是个精神高度紧张的人。我认为,他也是个狂热分子。”

  科尔盖特警督说:“哦,那种人呀。”

  韦斯顿说:“就是这么些人了!”他看了看波洛,“你好像在想什么心事,朋友。”

  波洛说:“嗯,因为马歇尔太太今早离开海滨的时候,叫我不要告诉任何人见到过她,我马上意识到的是:她与帕特里克·雷德芬的关系在她和她丈夫之间惹出了麻烦。我以为她和帕特里克·雷德芬在什么地方有个约会,但希望避过她丈夫的眼睛。”

  他停了停。“不过你知道的,在这一点上我弄错了,因为,虽然她丈夫紧接着就来了海滩,向我打听有没有见到她,但帕特里克·雷德芬也同时来了——而且很明显也在到处找她!所以,朋友们,我现在要问自己的是:艾莲娜·马歇尔去见面的人,究竟是谁呢?”

  科尔盖特警督说:“这正符合我的看法,那是个从伦敦还是什么别的地方来的男人。”

  赫尔克里·波洛摇摇头说:“可是,按照你的推理,艾莲娜·马歇尔已经抛弃了这位神秘人物,那她何必煞费苦心地去和他相会呢?”

  科尔盖特警督也摇摇头。他说:“那你认为会是什么人呢?”

  “我现在还很难想象。我们刚才已经把旅馆客人的名单念过一遍,都是中年人——很无趣。其中有哪一个对艾莲娜·马歇尔的吸引力会超过帕特里克·雷德芬呢?这种事情不可能。可是,话虽如此,她的确是见什么人去了——而这个人又不是帕特里克·雷德芬。”

  韦斯顿喃喃地说道:“你认为她不会只是一个人出去吗?”

  波洛摇了摇头,说:“你这样说,是因为你没有见过那个已经去世的女人。有人曾经写过一篇论文,谈到独处对不同性格的人产生的不同影响。我亲爱的朋友,艾莲娜·马歇尔根本就不会独处的,她只生活在男人对她的爱慕中。艾莲娜·马歇尔今天早上是去见什么人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

  韦斯顿上校叹了口气,摇摇头说:“唉,我们以后再谈理论,现在先接着询问,一定要把每个人的活动情况白纸黑字地落实清楚。我想现在最好先见见马歇尔的女儿,说不定她可以告诉我们一些有用的资料。”

  琳达·马歇尔手足无措地走进房间,还在门框上撞了一下。她急促地呼吸着,两眼瞳孔放大,看起来像一匹惊恐的小马。韦斯顿上校禁不住对她心生怜爱。他想:“这可怜的孩子——毕竟还是小孩子呢,她一定被这件事吓住了。”

  他拉过一把椅子,用抚慰的语气说:“很抱歉把你叫过来问话。你是——琳达,对吗?”

  “是的,我是琳达。”

  她的声音里有种怯弱的味道,高中女孩常有这种嗓音。她双手无助地放在他面前的桌上——作为女孩子,她的手偏大偏红,骨节粗大,手腕很长,看着就让人心生同情。韦斯顿想:“不该让孩子卷到这种事情里。”

  他用抚慰的语气说:“放松点儿,别紧张,你只要把你了解的、对我们可能有用的那些事情告诉我们就行了。”

  琳达说:“你是说——关于艾莲娜的事?”

  “是的。你今天早上看到她了吗?”

  小女孩摇摇头。“没有,艾莲娜一向很晚才下楼,她通常在床上吃早餐。”

  赫尔克里·波洛说:“那你呢?小姐。”

  “哦,我起床早得很,在床上吃早餐有什么意思?”

  韦斯顿说:“你能不能告诉我,今天早上你都做了些什么?”

  “呃,我先去游了会儿泳,然后吃早饭,再跟雷德芬太太去了鸥湾。”

  韦斯顿说:“你什么时候和雷德芬太太动身的?”

  “她说她十点半在大厅里等我,我当时怕自己会迟到,结果没有。我们大约是在二十七分左右动身的。”

  波洛说:“你们到鸥湾做什么?”

  “哦,我在身上搽了油晒日光浴,雷德芬太太画画。后来,我下海游泳,克莉丝汀回旅馆换衣服,准备去打网球。”

  韦斯顿尽量用漫不经心的语气问道:“你还记得那大约是几点吗?”

  “雷德芬太太回旅馆的时候?十一点四十五分。”

  “你肯定是这个时间——十一点四十五分吗?”

  琳达瞪大了眼睛说:“哦,肯定是,我看过表。”

  “就是你现在戴着的这只表?”

  琳达低头看了下手腕。“是的。”

  韦斯顿说:“借给我看看好吗?”

  她伸出手,他将自己的表伸过去比较了一下,再对对旅馆墙上的钟,微笑道:“一秒不差。然后你就去游泳了?”

  “是的。”

  “你再回旅馆是——什么时候?”

  “差不多一点钟左右,我——后来——我就听说了——艾莲娜……”她的声音有点变调。

  韦斯顿上校说:“你——呃——和你继母之间相处得还好吗?”

  她沉默着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说:“还好。”

  波洛问道:“你喜欢她吗?小姐?”

  琳达说:“喜欢。”又补充了一句,“艾莲娜对我很和气。”

  韦斯顿假装开玩笑地说:“不是那种讨厌的后妈,嗯?”

  琳达摇摇头,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韦斯顿说:“那就好,那就好。你知道,家庭里面也是会产生矛盾的——比如嫉妒什么的。女儿跟爸爸本来亲密无间,后来爸爸的心思都放在新娶的太太身上,做女儿的心里总会有些郁闷。你没有这种感觉吧,嗯?”

  琳达直视着他,满脸真诚地说:“啊,没有。”

  韦斯顿说:“我想你父亲——呃,心思都在她身上吧?”

  琳达干脆地说:“我不知道。”

  韦斯顿继续说:“我刚才也说过,家庭生活总会发生一些矛盾,比如拌个嘴吵个架之类的。要是他们夫妻之间有什么不愉快的龃龉,那么作为女儿,夹在中间感觉总是比较别扭。你们家里发生过这类事吗?”

  琳达直截了当地问:“你的意思是,我爸和艾莲娜吵过架没有?”

  “呃——是的。”

  韦斯顿心下暗忖:“这叫什么事儿——向一个孩子盘问她父亲,这就是警察要做的事?妈的,可是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

  琳达很肯定地说:“没有。”她又补充说,“我爸从不跟人吵架,他不是那种人。”

  韦斯顿说:“呃,琳达小姐,我希望你用心地回想一下,看能不能想到会是谁杀了你的继母?在这方面,你有没有听到过什么,或是想起什么事,可以给我们提供一些线索?”

  琳达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正在绞尽脑汁地思考这个问题。最后她终于开口说:“没有,我想不出来谁要杀艾莲娜。”

  她接着又说了一句:“当然,除了雷德芬太太。”

  韦斯顿说:“你觉得雷德芬太太想杀她?为什么?”

  琳达说:“因为她的丈夫在和艾莲娜谈恋爱。不过我可不是说她真的要动手杀她,我的意思是觉得她会希望艾莲娜死掉——这可是两码事,对不对?”

  波洛很温和地说:“对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琳达点点头,脸上掠过一种古怪的神情。她说:“不管怎么说,雷德芬太太绝不可能干那种事——我是说谋杀。她不是……不是那种暴戾的人,我想你们懂我的意思。”

  韦斯顿和波洛都点了点头。波洛说:“我很清楚你的意思,孩子,我也同意你的看法。雷德芬太太正像你说的那样,不是那种容易‘红眼’的人,她不会——”他靠向后方,半合起眼皮,很小心地选择要用的字眼,“被突如其来的愤怒情绪所左右——看到她的生活越来越逼仄——看到某张令人憎恨的脸——一段可恶的白色颈子——感觉到自己的十指拳曲——想要扼进那肉里去——”

  他停了下来,琳达猛地从桌边退缩开,颤抖地问道:“我可以走了吗?还有没有别的事?”

  韦斯顿上校说:“好了,好了,没事了。谢谢你,琳达小姐。”

  他站起身,为她打开房门,又回到桌子面前坐下,点上了一支烟。“呸,”他说,“这叫什么事儿!告诉你,我觉得向一个孩子盘问她父亲和继母之间的关系真是太糟糕了,在某种程度上,这让人觉得有点儿像让做女儿的往她爸爸脖子上套绳圈。不过,再怎么说,事情总还是要做的。谋杀案毕竟是谋杀案,而她又是最可能了解事情真相的人。谢天谢地,她没提供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波洛说:“不错,我估计你就是这样想的。”

  韦斯顿有点尴尬地咳嗽一声:“对了,波洛,我觉得你最后有点儿太过分了,说什么伸手扼进肉里之类的话!这种想法实在不该说给孩子听的。”

  赫尔克里·波洛若有所思地望着他说:“你认为我是在诱导她吗?”

  “呃,难道不是吗?承认了吧。”

  波洛摇摇头。韦斯顿换了个话题,他说:“说起来,我们从她那里还是一无所获,只不过间接地给雷德芬太太提供了不在场证明。要是她们从十点半到十一点四十五分这段时间里都在一起的话,那克莉丝汀·雷德芬就洗脱了嫌疑,我们可以把这位吃醋的妻子排除在外了。”

  波洛说:“还有比这更好的理由让她摆脱嫌疑。我深信在身心两方面来说,她都不可能掐死什么人。她不是那种会热血上头的人,更像是冷血一族,能够深爱某个人,不管对方怎么样都始终如一,而不会有那种情绪化的热情或愤怒。况且,她的手也太小、太纤细了。”

  科尔盖特说:“我同意波洛先生的说法,她的名字可以排除了。尼斯登大夫说掐死那位太太的人有一双强有力的大手。”

  韦斯顿说:“好吧,接下来问雷德芬夫妇吧,希望那个男人已经从所受的惊吓中恢复一点了。”

  帕特里克·雷德芬已经完全恢复了。他看起来苍白憔悴,而且突然显得很年轻,不过态度却相当沉着。

  “你就是住在雷斯堡王子市克劳斯门的帕特里克·雷德芬先生吗?”

  “是的。”

  “你认识马歇尔太太有多久了?”

  帕特里克·雷德芬犹豫了一下,说:“三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