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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晚餐后的演讲(1 / 2)





  第二十六章 晚餐后的演讲

  第二天,波洛离开了巴黎。简留了下来,完成他列出的一张清单上的工作。大多数事情在简看来都没有什么意义,但她仍努力去逐项完成。她见了让·杜邦两次,他谈到了简即将参加的探险。简不敢违背波洛的指示,只好尽力敷衍,然后把话题引到别处。

  五天之后,一封电报将简召回了英国。诺曼到维多利亚车站来接她,他们讨论了最近发生的事情。

  安妮·莫里索自杀的消息没有引起公众的关注。报上只刊载了一小段文字,说一位来自加拿大的理查兹夫人在巴黎至布伦的快车上自杀了,仅此而已。没有人提到自杀事件与飞机谋杀案之间的关联。

  诺曼和简都感到喜气洋洋,他们的麻烦如同预期的一样,已经要结束了。诺曼的喜悦之情稍逊于简。

  “他们可能怀疑她杀了自己的母亲,但是她这样一死,也许他们就不会再查下去了。除非警方将这个案子的结果公之于众,否则我看不出我们能时来运转。在公众眼里,也许我们永远成了嫌疑人!”

  几天之后,他在皮卡迪利大街上遇见了波洛,说了同样的话。

  波洛笑了。“你和其他人一样,都以为我是一个一事无成的老家伙。听着,今天晚上我请你吃饭,杰普和我们的老朋友克兰西也来。我有一些有趣的事情告诉大家。”

  晚餐的过程很愉快。杰普有点高人一等的样子,但脾气很好。诺曼对谈话很感兴趣,小个子克兰西先生则一副惊奇的样子,几乎和他发现那根毒针时一样。波洛很明显并没有试图给克兰西留下深刻印象。

  晚餐后,喝过咖啡,波洛以一种略微尴尬的态度清了清嗓子,暗示自己的重要性。

  “朋友们,”他说,“克兰西先生表示对我的推理方式很感兴趣。我想,如果你们不觉得无聊的话——”他停下来,诺曼和杰普很快地说:“不,不,非常感兴趣。”

  波洛继续说:“我会简要介绍一下在这个案子里,我所使用的方法。”

  他停下来查看自己的笔记。杰普小声对诺曼说:“他正自得其乐,不是吗?那个小个子,自负是他的中间名。”

  波洛责备地看了他一眼,清了清嗓子。三张脸带着礼貌的兴趣转向他。

  “我将从头说起。我从巴黎乘坐普罗米修斯航班前往克里登,航程中发生了不幸。我将告诉你们我当时真实的想法和印象,以及后来的事件是如何让我逐步调整看法的。

  “当我们快要到达克里登时,乘务员找到布莱恩特医生去检查尸体。我跟着他们走了过去,当时我觉得可能会用上我的专业知识。谁知道呢?在谈及死亡时,我的观点可能过于专业了。在我心目中,死亡有两种:和我的职业有关的,还有无关的。尽管后者显然更多,但无论如何,一遇到死亡事件,我就像一只闻到了气味的狗。

  “布莱恩特医生证实那个女人已经死了。至于死因,在没有进行详细的化验分析的情况下,他显然不能直接判断。这时有人提出了一个观点,认为死亡可能是一只黄蜂引起的。这个人是让·杜邦先生。为了说明自己的假设,他指给我们看一只黄蜂,说是自己弄死的。

  “于是我们得出了一种看似可信的结论,大家都迅速接受了。死者脖子上有个针眼,很像黄蜂螫咬后留下的。而且飞机上确实有过一只黄蜂。

  “但就在这个时候,我很幸运地看见了另一件东西。它本来有可能被看成另一只黄蜂,但实际上,它是一根毒针,缠着黑黄相间的丝带。

  “这时克兰西先生走了过来,认为毒针是由某个部落的土著用吹管发射的。不久,你们都知道,吹管也被发现了。

  “到达克里登的时候,我脑子里已经有了几个主意。一旦我们落在了平稳的地面上,我的大脑就能进一步发挥它惯常的智慧了。”

  “快说吧,波洛先生。”杰普说,“别假装谦虚了。”

  波洛瞥了他一眼,继续说下去。

  “首先,我注意到一点(大家也都注意到了),就是凶手的胆大妄为。而且竟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

  “还有两点使我费解,一是黄蜂的出现,它似乎来得太方便了;第二个是我们找到了吹管。我曾问过杰普,凶手为什么不把凶器从通风口扔出去?那样的话,毒针的来源就不易追踪了,而吹管上面是有价签的,查起来容易得多。

  “结论是什么?显然,凶手希望我们能找到吹管。

  “但为什么呢?只有一个符合逻辑的答案。如果我们同时找到了一根毒针和一支吹管,会很自然地假设毒针是由吹管发射的。因此,实际上,凶手一定不是用吹管来发射毒针的。

  “另一方面,化验结果表明死亡确实是由毒针所致。我闭上眼睛问自己:将毒针置入颈部静脉最可靠的方式是什么呢?我立即有了答案:用手。

  “这就使我们明白了为什么那根吹管必须被找到。吹管意味着一件事:距离。如果我的理论正确,凶手一定不是隔着一段距离,而是走到吉塞尔夫人桌前,弯腰实施谋杀的。

  “有谁能做到这一点?有两个人,两个乘务员,他们可以经过吉塞尔的座位,弯下腰去,谁也不会觉得奇怪。

  “还有别人吗?有,克兰西先生。所有乘客当中只有他经过了吉塞尔的座位,而且也是他首先提出了用吹管发射毒针这一理论。”

  克兰西先生跳了起来。“我抗议,我抗议!这是诬陷。”

  “坐下,”波洛说,“我还没有把话说完。我正在讲述我得出结论前的每一个步骤。

  “于是我有了三个嫌疑人:米切尔、戴维斯和克兰西。从表面上看,他们没有一个人像是凶手,不过我们还需要做进一步的调查。

  “接下来我又思考了黄蜂的事,它具有启发意义。在送咖啡之前没有人注意到它,这本身就有些蹊跷。我设想了一种理论来解释这件谋杀案。凶手为这起案子准备了两种解释。第一个,也是最简单的一个:吉塞尔夫人是由黄蜂螫咬致死的,这意味着凶手需要找机会收回那根毒针。我和杰普都认为这本来是很容易办到的,只要没人怀疑到这个案子另有玄机。毒针上缠着的黄黑两色丝带,显然是有意在模仿黄蜂。这是为凶手预设的第一种情况而准备的。

  “凶手将毒针刺入吉塞尔夫人的颈部,同时放出了黄蜂。毒药威力很大,死亡立即发生了。假如吉塞尔喊叫,由于飞机的噪声,其他乘客也无法听见。如果有人听见了,那么一只嗡嗡飞舞的黄蜂就可以解释惊叫的产生。

  “这就是我刚才说的,凶手的设想之一。但是,假如毒针在凶手收回之前就被发现——实际情况也是这样,那么事情就闹大了,没法当成自然死亡了。因此吹管不能被塞出通风口毁掉,而要让它在搜查时轻易被我们找到,以使得吹管作为凶器的结论成立。这样一来,会造成凶器是从一定距离外发射的印象,警方也会寻觅吹管的来源,将怀疑引向特定的方向。

  “现在我对整个案子有了一套理论,同时又多了一个怀疑对象——让·杜邦先生,那个提出黄蜂致死这一说法的人。而且他坐在过道边,离吉塞尔夫人非常近,说不定可以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探身实施谋杀。但另一方面,我认为他不太可能冒此风险。

  “我继续思考黄蜂的事情。假如凶手将黄蜂带上飞机,并且在想要引发心理盲区的时候将其释放出来,那他一定得有一只类似小盒子的东西来装黄蜂。

  “于是我对乘客的行李物品产生了兴趣。结果我遇到了完全没有想到的结果。我找到了期待的东西,但它出现在一个错误的人身上。一个空的小火柴盒在盖尔先生口袋里被发现了。所有的人都证明他没有离开过自己的座位,他只去过一次洗手间,然后回到了座位。

  “尽管如此,盖尔先生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作案的。他公文包里的东西给出了一种可能性。”

  “公文包?”诺曼·盖尔被逗乐了,同时感到不解,“我现在都想不起来里面装着什么了。”

  波洛和蔼地微笑说:“别着急,我会说到那个的。现在先听听我最初的看法。现在我手上有了四个嫌疑人——从可能性上讲,是两个乘务员、克兰西先生和盖尔。

  “现在,我开始从作案的动机上分析。如果动机能与可能性相符,我就找到凶手了。但是,我找不到这样的线索。杰普总是指责我把事情弄复杂,但实际上,我都是从最简单的角度来看问题的。吉塞尔夫人一死,谁会直接受益?显然是那个还未出场的女儿,她将继承一大笔财产。还有其他一些人——或者我们应该说,还可能有其他一些人,处在吉塞尔的控制之下。我们需要用淘汰法筛选机上的乘客。只有一个人与吉塞尔的联系是毫无疑问的,那就是霍布里夫人。

  “就动机而言,霍布里夫人的情况很明确。她从巴黎出发的前一天晚上曾经去找过吉塞尔。她走投无路,而她有一位年轻的演员朋友,可以装扮成美国人去买那支吹管,还可以贿赂寰宇航空公司的售票员,确保吉塞尔夫人搭乘十二点钟的飞机。

  “现在,我手上的问题被分成了两半。霍布里夫人亲自作案不太可能,克兰西和盖尔作案的动机又不存在。但是在我脑海深处,始终没有忘记那个未出场的女儿。这四个嫌疑人结过婚吗?有没有可能其中一人是安妮·莫里索的丈夫?如果她的父亲是英国人,她有可能是在英国长大的。我很快排除了米切尔的妻子,她来自多塞特的一个大家族。戴维斯正在追求一位姑娘,但那位姑娘的父母都健在。克兰西没有结婚,而盖尔先生正拼命地博取格雷小姐的好感。

  “我得说,听说格雷小姐是在都柏林的孤儿院长大的之后,我仔细调查了她的身世,并确认了她不是吉塞尔夫人的女儿。

  “我制作了一张表格,注明吉塞尔之死对我怀疑对象的利与弊。乘务员从吉塞尔夫人之死中既没有获利也没有损失,只不过米切尔一直处在震惊中。克兰西获得了撰写下一部书的题材,很可能从中获利,而盖尔的病人们都离他而去了。这看起来也没什么帮助。

  “但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我已经确信诺曼·盖尔就是凶手,因为他的空火柴盒和公文包里的东西。吉塞尔之死给他造成了损失,不过那可能是一种假象。我决定进一步了解他。从我的经验来看,没有哪个人能在谈话中保守自己的秘密,他们迟早都会说出来。每个人都有谈论自己的冲动。

  “我开始博取盖尔的信任。我假装信赖他,甚至请他出面协助敲诈霍布里夫人。在那时,他犯下了第一个错误。

  “我建议他稍作化装,结果他带着一身荒唐至极的伪装出现在我面前!简直是一出闹剧。没有人能比他演得更糟了。为什么要这样做?因为他害怕自己的犯罪事实被发现,因而极力掩藏自己是个好演员的事实。当我除掉了他可笑的伪装,他的表演才能自然而然显现出来了。他在霍布里夫人面前的表演出色极了,她没有认出他。我确信,以他的才华,有能力在巴黎假扮美国人,也能在航班上扮演那个角色。

  “从那时起,我为格雷小姐感到忧心。她要么是他的同谋,要么是完全无辜的——而如果是后者,她也会成为受害者,也许她某一天醒来,发现自己嫁给了一个杀人凶手。为了避免一场婚姻悲剧,我把她当成自己的秘书带到了巴黎。

  “不久,吉塞尔夫人的合法继承人出现了。我觉得她看起来非常眼熟,但当我想起她是谁时,已经晚了……

  “当发现她其实就在飞机上,并向我们撒了谎时,我的理论几乎全被推翻了。她几乎毫无疑问就是那个有罪的人。但如果她有罪,那么她必定有一个同谋——那个购买吹管,并贿赂航空公司售票员的人。

  “那人会是谁呢?是她丈夫吗?突然,我看到了真正的答案——我是说,假如有一点能得以证实,它就是这个事件的解答了。为了证实这一点,我给霍布里夫人打电话,得到了答案。那个女仆玛德琳,是因为主人最后一刻心血来潮才坐上飞机的。”

  波洛停了下来。

  克兰西说:“恐怕我还是不明白。”

  “你什么时候才不再把我看成是凶手了呢?”诺曼问。

  波洛扭头正视着他。“永远不会。你就是凶手!等等,我会告诉你所有的事。上个星期我和杰普都很忙,进行了大量调查。的确,为了取悦你叔叔约翰·盖尔,你当上了牙科医生,并借用了他的姓。然而他其实不是你叔叔,而是你舅舅,你是他妹妹的孩子。你其实姓理查兹,就是你,去年冬天在尼斯遇见了霍布里夫人的女仆安妮·莫里索。她所说的自己的童年是真实的,但以后的情况则是由你精心编造的。

  “其实她知道自己母亲的婚前姓名。当时吉塞尔在蒙特卡洛,有人把她指给你看,并说出了她的真实姓名。你意识到这是一个获取大笔财富的绝好机会,这正符合你赌徒的性格。从安妮·莫里索那里,你得知了霍布里夫人和吉塞尔的关系,于是一个罪恶的计划在你的头脑中产生了:谋害吉塞尔夫人,同时让嫌疑落在霍布里夫人的身上。你贿赂了寰宇公司的售票员,使吉塞尔能够与霍布里夫人同乘一架飞机。安妮·莫里索告诉你说她将乘火车去英国,你绝没想到她也上了飞机,这几乎毁了你的整个计划。你先前的打算是,因为她有不在场证明,所以可以合法获取遗产。然后你就可以和她结婚。那姑娘对你十分迷恋,你看中的却是她的钱。

  “你的计划还遇上了另一个麻烦。你在皮内遇上了简·格雷小姐,并疯狂地迷上了她。你对她的迷恋让你玩起了更危险的游戏。

  “你希望既能拿到钱,又能和你爱的人结婚。既然你是为钱杀人,你也不打算放弃到手的果实。你威胁安妮·莫里索说,一旦她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她将涉嫌谋杀。你劝诱她向主人告假几天,去鹿特丹和你结了婚。

  “在适当的时候,你教给她如何出面去要那笔钱。你让她不要说出自己是霍布里夫人的女仆,而且要说明案发时她和丈夫都在国外。

  “不幸的是,安妮和我到达巴黎碰巧是在同一天,而格雷小姐也跟我在一起。这对你的计划是个重大的打击。不管是格雷小姐还是我,都有可能认出安妮就是霍布里夫人的女仆。你试图与她联系,但没有成功。于是你亲自前往巴黎,但她已经去找律师了。当她回来后,告诉你她见到了我。情况已经变得十分危险了,你决定尽快采取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