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传说(2 / 2)
正确的说,是我预定成为女朋友的女孩。
等我拿出了勇气去告白的时候,她已经有了男朋友。
而且还听说是连接吻等等都没做过的这种交情的男人。听说是朋友以上恋人未满的关系。
那算什么。
别开玩笑了。
我,我会输给那种不明不白的家伙?
啊啊,自己都觉得很意外呢。
只是被已经不合我意的女孩甩掉,就绝望到这种程度什么的。
我到现在为止还没失败过呢。
从幼儿园到中学,不管是成绩还是运动一直都是最好的。
……公立的就是了。
不过那不是不得已吗!如果去了私立学校,周围人的水准就擅自变得高起来了,到时候要是失败了怎么办啊!
所以说,高校也是接受了所有不会落第的地方,而根本没去私立高中参加考试。
这样做的话,就不会失败地解决了。
恋人的话也是这样。
学年里有一个有着稍微有点轻浮的奇怪名字的女生。内在如何不清楚,但外表看起来是中等以上水平,老实说,我对她一见钟情。
这可能是出生以来第一次尝到失败的滋味。我可是做好了这种觉悟才告白的啊!
但是那结果却是“有个恋人未满的朋友在”这样的回答!更过分的是,她还甜甜笑着,一副高兴的不得了的样子。
说到恋人未满的时候,她的脸还稍微变红了起来!
这种无聊的事情,会是我人生的第一次失败?失落感?败北?
怎么可能啊。
怎么能让事情变成那样啊。
“结束了。”
我的身体如此说到。
我的头、手、脚、舌头、眼睛、脑浆、脊髓、肋骨、心脏、胃,一切的一切都在嘲笑着我,不,是感到愤怒了。
对我很失望。我的身体对自己失望了。
“你已经没救了,这种无聊的事情竟会是你人生里第一次品味失败!”
我的灵魂也如此高呼着。
好奇怪啊。充其量不过是被个女人甩了而已。
但是,没有办法。
结束了。已经结束了。
可恶,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全是他们的错。给予我这种愚蠢失败的瑠流与——那个恋人未满的梦羽的错。
杀了你们。
反正还要杀很多人。就先杀他们吧。
被她甩了后,瑠流还断言我厚脸皮。
于是我就去电器屋买了东西,准备去梦羽家转一圈。
这是一次埋伏。
埋伏起来,用这把斧头杀了他们两个。
得到他们二人的鲜血,再由我拉起最后的烟花之幕。
让它成为传说。
啊啊,污点什么的都无所谓了,要让我的名字作为传说流传下去。
要杀掉几个人才好谁知道啊。暂且只要比斯大林的大肃清杀的人多就可以在历史上留名了吧。
这次我不会失败。
做掉你们,做掉你们。杀掉在我心中种下愚蠢失败的两个人,之前的失败就会全部消失了。
等我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来到了公寓前。
我向班里人编了些恰当的谎话,知道了这里是那家伙的公寓。
……但是,是哪一边?
红色房顶和蓝色房顶,看起来一模一样的公寓有两座。
可恶,哪边都没有看板和门牌。不过确实听说他是一个人住在这里……
就在那时,我注意到公寓里有间房的窗户是打开的。
那扇窗户里面,露出一小块地方贴着最近刚刚崭露头角的偶像——箕原琪玛丽的海报。
感觉不到别的房间里有住人……看来就是这里没错了。
看来暂时回不去了。
哼哼,这样的话,就藏在床的下面埋伏起来。
我确信这房间就是那家伙的,就从打开的窗户里小心的潜了进去。
在红色房顶的公寓,面对道路的一间房里——
☆
——可恶,床下面也放着很多东西,没有比这儿更难藏的地方了。
拿着斧头的疯狂少年藏起来十分钟后——
正在少年想要踢开脚边的某个箱子时,从房间入口处那边传来了喀锵喀锵开锁的声音。
——来了!
少年藏好身体,摒住呼吸,并让神经紧张起来好观察房间里的情况。
从床下只能看到房间的一部分,这里除了荧光灯正下方的桌子和自己藏身的床以外,就没什么特别突出的家具了。
十疊大小的房间很大,入口处配置着通往有些狭窄的餐厅兼厨房,卫生间和浴室的门。
没有高中生的房间该有的杂乱,房间里除了那张海报以外,实际上可以说是了无情趣。
不过,少年没有感到特别的疑问。也没有那个闲暇。
虽然已经做好了觉悟,不过一旦这个瞬间越来越近,种种思绪便纷乱起来。
——为什么总觉得我好像在做很严重的蠢事?
——如果真的在这里杀了他们两个人,那才真的是所谓的堕落吧?
这样想的话脑袋里只会越来越乱,少年马上就把它们都否定了。
如果早点烦恼的话再做什么也不迟。不过他都已经手持斧头藏在床下了。
已经晚了。做什么都已经晚了。
少年的脑海中正浮想起今后的逃亡生活和家人的脸——那些全都封存于斧之刃中。
只有在床下隐藏着的钝斧刃发出的光芒映照在他的眼瞳中。
——是啊。我要做。已经没法回头了。
这不是堕落,也不是胜负。
我没有疯。
这不是沦落。我只是正飞身前往没有二次受挫的人生。
在他如此决定的瞬间,玄关的门打开了——
“哼。今天也真他妈的热。”
“有点想要随手杀掉谁的心情呢,大哥。”
——哎?
这是少年今天第二次的失败。
☆
“妈的,那小鬼还真难对付。”
“辛苦您了,大哥!”
从玄关处露出脸来的是两个让人过目不忘的男人。
一个是身材魁梧的男人,在像用量角器测算过一样的平头上戴着副太阳镜,全身裹着黑色套装。
在他身后像学徒一样跟着走进来的男人则是像卡车前端强行拟人化的光头,脸上一条刀伤斜切而过,耳朵只剩一只,穿着一身紫色套装,给人一种说不上合适也说不上不协调的感觉。
这么说虽然有点早——现身于这个房间里的人都是些会让人觉得“这个也是啊”程度的,典型的脸上带疤的人。
“不光是门牙,连臼齿都掉光了。”
“那个年龄就要满口假牙还真是悲惨呢。”
“不是哦。在那之前也要下巴张的开才行,暂时得过着吃流食的生活吧。”
“哈哈哈。”
——这算什么。
床下的少年,忽然不能理解自己置身的处境了。
在陷入混乱的他面前,两个恶棍大大咧咧地走进了房间。
“其实本来想把他丢进多摩川里喂海豹*①来着。”
“没事没事,接下来的事情交给副头儿*②就行了。”
“不用废话这么多。喂,把电视和空调打开。”
“是!”
光头仔急急忙忙地走过去,传来了打开电视的声音。与此同时,在自己藏身的床上传来沉重的冲击。
平头男在自己的正上方坐了下来。
两个人看着电视,把上衣脱掉坐在房间里 。
从床下面看不到他们的脸,不过因为光头仔坐在地板上,所以可以看到他胸部以下的位置。
平头男的脚就在面前,这已经到了只要呼吸稍微粗一点就会被听到而发现的程度了。
——这算什么!?这算什么!?
斧少年还没能从混乱中脱离。
莫非是穆借了高利贷,这些人是来收账的吗?
不过从这些人的态度和拿着钥匙的事实来看,他的推测是错的。
原本可以推断出更简单的结论,不过斧少年却好像站在没发觉的边儿上。
——不可能的,怎么可能啊。
——弄错房间这种事怎么可能!
进入房间之前已经确认过了。首先,这里是那些流氓的房间的话,就不会有那张偶像的海报。
就像与斧少年正在考虑的事情心灵感应了一样,光头仔向上司问道。
“这么说来大哥,这之前就很在意了……这海报是大哥的爱好吗?”
——问得好啊秃子。我都有点想任命你为我的内心代理人了。
“怎么会是什么爱好啊。你小瞧我?”
“对,对不起!那,那是……”
面对慌忙低头的光头仔,平头稍稍考虑了片刻,慢慢地说出了一句话。
“这家伙啊……是我妹妹。”
“妹妹!?”
——妹妹!?
听到平头说的话,斧少年在床下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就算他这么说,墙上贴的那张海报确实还是同一位女性的。就是叫做箕原琪玛丽的新人偶像没错。
“啊……演艺圈从很久以前就是她的梦想啊……但我就是这个样子的一个废物。因为会给她添麻烦,所以断了关系。”
“大哥……”
“不过呢,我心里还无法跟她断绝关系。所以至少在这里贴张她的海报来解闷。”
——怎么会。
听到平头这么说,斧少年的手微微颤动起来。
——就这种屁理由,贴什么海报啊!不是害得我搞错房间了吗!
就在他爆发出违反常情的怒气同时,他也终于确认了事实。
自己弄错了房间的事实。
——怎么会这样。被那种模棱两可的理由甩掉,现在又因为这种模棱两可的理由搞错房间吗!
由于混乱,一度平息的怒火现在再次在斧少年的心中熊熊燃烧。
——该死,这样的话就从这些人开始杀!我可是拿着斧头的!而且就一直藏在这里等他们睡着了以后再出去杀掉的话——
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不守法纪的男人们打开的电视机里开始播报傍晚的新闻。
“以斧头作为凶器的连续杀人事件——”
是另外一个频道在播放斧少年刚才听到的新闻内容。虽然语气不太一样,不过内容基本没什么变化。
“真是不安定的社会啊,大哥。”
“就是说啊。”
——你们也好意思讲。
虽然很想这样吐槽,不过在这里发出声音的话就很不利了。想点办法抓住时机的话,一两个空手的人——
斧少年正在分析他的计划的状况,平头男低声说道。
“副头儿也觉得这件事让人火大啊。敢在我们的地盘上擅自动手。如果被我遇到的话……”
咚嚓。
听到了讨厌的声音,在床的旁边——斧少年眼睛的正前方,闪烁着银色的光芒。
“……濒死的那一方就任人摆布。”
“大哥,不要再房间里挥片刀啊!”
听到小弟的话,平头忽然在把立在床边日本刀的刀刃抽了出来——
“这是我的房间。想在哪插刀还不是——”
嚓啦。
一霎那间,日本刀的刀身贯穿了薄薄的床板,插在了床上。
就在斧少年面前几厘米的刀身,映照出少年恐惧的双目。
“我的自由吗。”
——这是公寓房东的东西才不是你的你的你的东东东西#$%^&*&^%……
在他心中涌动的,由恐惧造成的最后的话语。
——要死了。
在这时他才第一次明确的感受到了“死”这个词。
他一边说着已经结束了,结果还是单方面考虑着杀掉别人的事——而到了现在,在眼前突现的明确的死,让他的心里填满了对死的畏惧。
——糟了。糟了啊。
——我不想死。我还不想死。
心里缓慢而强烈的振颤着,而身体也差点跟着颤了起来。
现在自己上面坐着手拿日本刀的平头男。稍微有奇怪的响动的话,到时候自己的人生就只有走向完结这一条路了。
完完全全的绝望。
从绝望开始蚕食着少年的心起,他就为自己的行为从心底感到了后悔。
比起自己的生命,那种小失败算什么事啊。
在现在直面“生命的危机”之前都没有认识到自己生命的价值的少年,在阴暗狭小的空间里,一个劲儿地诅咒着自己的境遇。
不过少年还不知道。
真正的恐怖和绝望,正存在于自己的脚下——
☆
“说起来大哥。”
“怎么了?”
“这之前的那个,跟市内那群混蛋过激派的愚连队起冲突时,大哥回收的那个……在哪里放着啊?”
“啊啊,叶子(ハッパ)么?”
——叶子?
是毒品之类的东西吧。大麻的叶子。可能是。
斧少年还擅自想要得出个结论来,平头他们的对话可没给他这机会。
横向藏在床下的少年,肩膀正被经床垫传来的冲击不停梆梆梆的敲打着。
“那东西的话,放在床下。”
——!?
不妙了啊。
斧少年背后流出冷汗,用力握紧手中的斧头。
恐怕是刚才自己嫌麻烦踢开的那个箱子吧。如果光头为了确认而低下头看过来的话,那时自己的存在就曝光了。
如果那样的话——跟拿着日本刀的对手用斧头能赢吗?恐怕不太可能。
——啊,脚——如果暴露的话就把坐着的家伙的脚砍掉。趁那时逃跑或者结束他俩的性命都行。
问题是那样做的话,在这么狭窄的床下挥斧,能砍下让对方没法行动的伤吗?
对于突袭的危机,斧少年发现连自己的脚也开始哆哆嗦嗦起来。
——好害怕。好害怕。好害怕。做不到做不到做不到。
恐惧的波浪再一次向斧少年涌来。
如果现在往床下看去,他大概会动也动不了,发出悲惨的叫声吧。
但是,光头却没有朝床下看,而是睁大眼睛嚎道。
“什……么,没问题吧?夏天把这东西放在那种地方!”
“没事的啦。不是已经都放了这么多天了么。”
“不,不是,可是,说不定会爆炸啊,就那样放在自己的房间里……”
“那也不能放在组里那边啊。”
——……爆炸?
在谈话中听到让人不安的部分后,斧少年明白了自己弄错了。其实ハッパ并不是在说毒品——
——ハッパ……はっぱ(発破:炸药的意思,跟叶子的读音一样。)。也就是说——
得出这个结论的同时,他从自己的脚旁的那东西上感到了更加恐怖的冲击。
——甘油炸药!?
在自己现在的处境中又增加了一项危机。
虽然对炸药的规模和威力等都还不清楚,不过从光头的反应来看不会是摔炮那种程度的东西。
少年手握着斧头,感觉到自己卷入的世界已经改变了形貌。
自己卷入了填满了“死”的世界,有着冰冷的沉重感。
他藏身的床下这狭小的空间已经成为自己的棺材,他陷入这样的错觉。
——必须要逃走。
为了从这种恐惧中逃开,就必须先克服别的恐惧。
他用力握住斧头,为了排除对面前这两个人的恐惧,从房间里逃出去。
这是至今从未体验过的紧张。不是恐惧的紧张,而是做出了某种觉悟的的紧张感。
——要做……要做,做得到,我做得到。
回避着失败,习惯与自己能力以下的对手决胜负的少年现在开始就要开一把形势不利的赌局。
用游戏的语言来说,就是向来只玩简单模式(Easy Mode)的人突然间要开始玩困难模式(Hard Mode)一样。
——做得到,我做得到。跟这炸药说再见。
就在少年握紧了斧头的瞬间——
游戏的难易度又上升了。
门铃声。
简单至极的“叮咚叮咚”电子音响了起来——
“我来了,芝里大哥。”
“您要的酒我拿来了啊。”
很多男人——虽然不像光头和平头那样显眼,但也能让人一眼看出是黑社会的男人们,不容分说的一窝蜂涌了进来。
“喂喂,快进来快进来。”
“这酒是从副头儿那拿来的。”
“真是的……副头儿还真是个老好人啊!”
于是男人们就那样坐在地板上,把从床一直到门口的通路都塞满了,开始了他们的欢宴。
——增多了。
这个简单的事实以足够的威力将斧少年第一次的觉悟打的粉碎。
于是——对于少年来说,更加漫长的一天继续进行。
☆
全员都抽着烟,这些黑社会的小型酒席开始了。
房间里充满了白色烟雾,连床下都一股烟油子味道。
少年拼命压制着想要咳嗽的冲动,全神贯注的观察男人们的情况。
“对了,那个小鬼怎么样了?”
“简单的要命,只是切了他的眼皮就开始汪汪叫着哭了。本来还想就那样一脚踢他个屁股墩呢……”
“啊,前阵子在哀川翔*③的录相里看到的套装,我从网上买了回来——”
“在咱们组里穿鳄鱼*④什么的可不行哦……知道不?副头儿的皮带都不是真皮的。”
“要是被他听到了你就活不长了……”
“车站前面的居酒屋跑路了,听说了吗?”
“最近的保护费很难收啊。”
随着醉酒,黑社会们的话题也渐渐牛头不对马嘴起来。
听不懂这些人话里的单词,少年握着斧头,只有脚在微微的颤动。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不过反过来说,这也可以说是个机会。等他们都醉倒了,自己就可以游刃有余的从床下面走出去,逃出这个危险的地方。
为了这样,直到最后也不能被发现是绝对前提。
——断绝气息,我,绝对不能被人注意到啊。不存在,我要变得不存在。
不现实的愿望在他脑中反复回旋,少年拼命的克服着自己的恐惧。
——无论如何,无论如何也要从这个地方突围出去。
巨大的恐惧一半是来源于面前的这些对手,另一半则来自自己脚下的死亡通行证。
占据了床下一部分空间的瓦楞纸板箱里面塞满了男人们说的炸药——甘油炸药。
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对炸药的恐惧渐渐减弱了。
——不用着急,没有火的话炸药是不会爆炸的。
刚才想着总之一定要赶紧逃得越远越好,不过现在想想比起不会着火的炸药,眼前的这些家伙才是现在要面对的危机。
炸药这种非日常物品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使得他失去了正常的判断力。
只不过——这是他自作主张的加上了非日常。
——要冷静……我就一直这样隐藏气息躲在这就行。
——然后就能解决一切问题了。
——我会平安无事的逃出这个房间。
正在跟自己讲些乐观的话时,他在黑暗中感觉到一点不协调。
——哎?
床的下面,自己脚边的那处黑暗,好像出现了一小点亮光。
——亮光?
少年一边想着怎么可能一边默默的转过头,视线渐渐的向自己脚下移去。
接着,当他正视着那一小点亮光的正体时——他开始完全痛恨起自己的命运。
再接着,那份痛恨马上就发挥了作用。
红色的光点,冒出了一小股烟——
很快就在装着炸药的纸箱附近势头良好的发展了起来。
那是火种。
小小的小小的,火种。
被空调的风吹过来的,不到长5厘米的烟头。
到底是谁抽的,少年没有去猜想,已经没有意义了。
对他来说重要的是——
这个烟头的前端,还残留着红色的火星。
——怎么会。
可以感觉到自己内心的鼓动。这样下去的,先爆掉的会是自己的心脏。
——为什么……!这样的……!
一边想着该怎么做,少年感觉到自己的全身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冷静下来!冷静下来!不过是个烟头罢了!箱子哪会那么容易烧起来!想办法把脚伸过去灭了火就——
这么想着,少年开始在黑暗中轻轻的移动着他的脚——小心翼翼的。
——瓦楞纸箱跟地板间!
看起来那个地方空调的风能吹过去。所以说烟头才被弄到了那里。
在红色火种之前先看到的东西是——夹在床和箱子的角落里的,由灰色的棉布组成的掸灰掸子。
————!
等到注意到时已经迟了,烟头已经被吹到了其中的一条棉布上。
连数秒的间隙都不到,那火种就进化为了火焰。
就在冒出烟的瞬间,红色的光芒已经开始扩散了。
——不不不不不不,不好了!不好了啊!
更多的烟冒出来的话,说不定黑社会的某一个人可以过来阻止。
不过那同时也意味着自己会被发现。
如果不被发现的话,就会被炸死了。
黑社会们会不会死光还不知道,不过至少自己是没有活的可能了。
他要脱险,就要在不被注意到的情况下,消灭掉开始向纸箱转移的火苗。
已经没有时间了。
纸箱的一角已经开始变成茶色了。再有数十秒还没想出办法来的话,自己就一定会迎来终结。
——在这种破地方——怎么能死在这种破地方啊!好好想想!好好想想!用脚把它踩灭……不,用力踩的话倒是能灭掉,不过发出的声音会被他们注意到!
只能浇水了。
他立即得到这样的解答,可是当然,手边不会有这样的东西。
不过——他注意到了。
只有一种办法可以解决。
只不过这样做的话就要有相当的觉悟,风险也很大。恐怕就算逃出这个地方,也很可能产生新的麻烦。
但是,已经没有彷徨的时间了。
——我要——我要,活下去!
刚才被打碎的“觉悟”之火焰,再次燃烧于他的心中。
——我还不想死,我还不想死,我还不想死,我还不想死!
在被恐惧追逐而逃亡时诞生的虚伪的觉悟。不过这觉悟并没有错。
他从出生起第一次觉察到自己承受着痛苦。自己挑战未知舞台的觉悟,自己决定了承担痛苦——风险的觉悟。
从做好觉悟到接着逃走,结局是只要失败一次他就完蛋了。
不过比起这个结局,少年现在已经开始准备做自己从未做过的事。
——我、我、我——我还不想死!
虽然从旁人的角度来看可能没有比这更难看的理由了,不过他确实是由于恐惧的本能而想要逃走的——
床下的斧头小幅的挥动,向自己的脚用力砍去。
钝刃给予的剧痛在他的脚上,背部,脑髓里游走。
不过,现在还不能发出惨叫。
他向自己的脚用了很大的力——所以从伤口里喷出了大量的血。
随着脉搏的鼓动,全身上下都被强烈的痛感袭击了。明明负伤的只是脚而已,却好像有着身体整个都受了伤的错觉。
但是,他没有发出惨叫。
这都是为了从恐惧身边逃开——
忍耐着一时的痛苦,少年把冒出血的脚慢慢向纸箱靠去。
这名叫血的大量液体,终于将燃烧着的火焰扑灭了。
不过——
他忘了一件事。
唧唔唔唔唔唔唔
即使是血液——蒸发时的声音与水没有什么区别。
不管是音质——还是音量。
——……啊。
“……什么啊?刚才的声音。”
“好像是从床下面传来的啊。”
——要结束了。
黑社会们的动作都停止了,全员向床的下方看过来。
——已经,要结束了。
黑社会仍然坐着保持他们的视线。就算那样好像也还看不到少年。不过窥进来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如果结束了的话,那不就和最初一样了吗。
少年的身体里力量在膨胀。就像失去了一切开始自暴自弃的人拥有的力量——他最初买了斧头潜入这件房子时的力量涌了上来。
——但是,但是不要啊,我,还不想死。
不过,与最初不同的是——现在他的目的是竭尽全力的执著于求生。
——不要死。我还不能死。
“嗯?床下面怎么了……?”
——为了活下去,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他大幅甩出斧头与平头男向床下看来,几乎是同时。
嚓喀哩。
“啊!”
“啊?”
少年与平头的声音同时响起。
从床下飞出的少年的斧头砍在了平头男的脸上。
“咕啊!”
“啊,大哥!?”
“芝里大哥!?”
——已经回不了头了。
像从仰天倒下的平头两腿中钻出来的一样,少年从床下飞蹿出来。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少年拼命的挥舞着斧头向玄关跑去。
房间里的男人们被突然蹦出来的斧男吓了一跳,都为了躲避斧刃而蹲了下来。
飞跃过这些男人的少年,一口气奔向了玄关,从里面打开了大门跑了出去。
外面已经开始变黑了,不过日落才刚刚开始。
不过不能对求助抱希望。现在手拿滴着血的斧头,就算求助了人家也只会跑掉。
其实扔掉斧头就行了,不过他现在正欠考虑的想着“要是追过来的话就用这个跟他们打!”。
斧头也没丢掉,他就这样在暮色中一溜烟的逃走了。
“你等着!跑到哪去了!”
听到了怒吼声。
朝后面回头看去——脸上正滴滴答答的流着血的男人,正拿着日本刀四处探寻。
因为血影响了视线,好像还没注意到这边的样子。
——太好了。
就在这样想的那一刻——
平头穿好了鞋子的同伙们发现了自己,一起朝这边追了过来。
☆
“畜牲……在哪里……”
满身是血的平头男垂下拿着日本刀的手,在日暮的街头走动着。
说巧不巧目击到这一幕的人是——
从窗户里向外看去的,在旁边蓝色屋顶的公寓里住着的少年——一二三梦羽,唯独他一个罢了。
☆
从那之后到底过了多久啊。
我到底逃了多远啊。
但是,没有用。
等注意到的时候,他发觉自己跑来跑去跑到的小路,还是红蓝房顶的公寓相夹的这一条。
已经,逃不掉了。
没有跑走的力气了。
即使如此,他的脚却没有屈服。
想要活下去。怎样的丑态都行,现在只想从侵袭自己的恐惧之中逃开。
他如果不想办法躲起来的话,最终将在这公寓用地前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
没有回到红色房顶的勇气。他最后向蓝色房顶的公寓里跑去,藏在了建筑物里的一个液化煤气罐后面。
就算是他们恐怕也很难想到我会回到这么近的地方吧。
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就在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
从道路那边传来的谈话声,将他引向了恐惧的世界。
“找着了没!?”
“还没,不过看来一定是跑回这边了……”
——为什么!?为什么在这边!?
“看,果然就在这附近!”
“那个混蛋,好像不知怎么受了伤。”
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少年才想起来。
他在刚才砍了自己的脚的事情。
同时他也注意了到自己脚上的剧痛。
如果没听到脚的事还罢了。这种伤还能坚持逃到现在已经可以说是奇迹般的距离了。
不过这奇迹也已经结束了。
因为自己的血迹而被追到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讨厌啊。我还不想死。
就像小孩子在撒娇一样,他仰头朝夜空看去,不停的不停的念叨着。
——我还不想死,我还不想死,我还不想死,我还不想死,我还不想死,我还不想死,我还不想死,我还不想死,我还不想死,我还不想死……
谁都行,神也好恶魔也好,谁都好快来救救我啊。
这样想着,少年就像被欺负的孩子一样流着眼泪。
谁都行,谁来救救我——如果叫不来帮助的话——
他朝四周望去,来回巡视的瞬间——在自己寄身的公寓的某间房的一扇窗户看到了青白色的光芒。
就好像那间房里正盛放着蓝色的火焰一样——
他没有考虑那到底是什么的时间了,现在听到了从道路那边传来的平头的声音。
“……找到没?”
“啊,大哥!你没事吧!”
“别管我了。比起这个那家伙在哪?”
虽然口气很冷静,但感觉的到这是超越了愤怒的冰冷的杀气。只是听到他的声音少年就浑身紧缩同时明白了这个事实。
用斧头和他打起来的话,绝对会被那个男人杀掉。
“看来就藏在这边。”
“……给我找。”
——已经结束了。
就在他快被恐惧压垮的那个瞬间——
咕噢噢噢啊啊噢噢啊啊噢啊啊啊噢啊啊噢啊
不知从哪里传来了像是人兽合体一样的惨叫。
“怎么了……?”
黑社会们听到了这声惨叫,都停下脚步向周围扫视。
又过了数秒——
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再一次响起了响彻四周的那仿佛在倾诉苦痛般的咆哮声,从公寓的一扇门那又传来了响亮的破碎的声音。
接下来——一个身上着火的男人手拿斧头朝公寓用地那边奔了出去。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
拿着斧头的男人——杀人魔像要排除挡路的人一样,朝站在门口的黑社会们挥舞着斧头。
不过在斧头挥下的瞬间,平头男朝前跨出一步,钻过男人斧头的空子,手中的日本刀一闪而过。
在路灯下,银色的光辉深深地切入了男人的右脚。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杀人魔失去平衡倒下的瞬间,平头抽起日本刀,刀锋向斧男的肩头推过去,男人就那样朝柏油路上倒下去。
嘎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斧男刺穿了暗夜的疾呼在周围回响着。
听到了这声音的另一个斧男,在液化煤气罐的阴影中注视着这宛若噩梦般的景象。
很久,很久——
☆
接下来的事很残酷。
倒下的斧男被装在袋子里,五六个男人一起朝袋子踢去。谁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不时有骨折的声音传入少年的耳中。
过了一会私刑结束,平头男面无表情的弯下腰,朝脸肿成怪物一样的杀人魔说着。
“混蛋……刚才藏在我的床下面……我们说的话你全都听到了吧?啊啊?杀人魔先生。”
在已经只能发出小虫一样声音的男人面前,平头用难以自抑的眼神瞪着他说。
“跟约好的一样——快死的那一方就任人摆布。……在那之前可先别死啊,你这蛆虫。”
他这么说着,光头忽然插了一句话。
“大哥,这家伙可能听到了你妹妹的事情。”
“……是啊,那么……快死的那一方任人摆布的第一步——从拔掉他的舌头开始……”
一边这样念着,平头猛地站了起来,也不擦自己脸上的血就转过身去,只说了一句话“带走”。
剩下的男人也不回话,就那样拖着杀人魔走掉了。
接下来只剩下假的斧男和——残留在公寓入口处的一大滩血。
☆
这是不是梦啊。
我静静的思考着刚才发生的事。
不,果然不是梦。我的脚到现在还在疼,不管怎样看这都是现实。
也就是说,刚才那异常的情景都是假的。
怎么办才好,我已经无法回到正常生活中了。
就在这样想的时候——我的耳朵里传来了不知什么地方的说话声。
从液化煤气罐的阴影中窥去——在那里的竟然是赤神瑠流和一二三梦羽。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在这种情况下不期而遇。
但是,我已经没有杀掉他的力气了。
我还活着。
现在,像这样活着。
只是这样就足够了。我的人生已经很充实了。
啊啊,这是多么充实的感觉啊。
就在我考虑这些的同时——那两个讨厌的人开始对话。
“露露,你刚才的问题……”
“哎……?”
“我喜欢露露。啊啊,喜欢你。”
“穆……”
这算什么。在血滩面前谈情说爱啊。
这两个人脑子里装的什么啊。
“经过今天的事我终于了解了,我,果然还是喜欢露露……那个,这样,总算是告白了吧,果然……”
说点更有气氛的话啊,难得在这星空下面呢。
“谢谢你……穆……对不起。”
到底想说哪边。
“我也——最喜欢穆了!”
接下来两个人抱在了一起。
啊啊,真无聊。果然是跟想象一样无聊的两个人。好不容易遇到这种特殊的情景,也不说点更有气氛的话。
我虽然这么想着,不知哪里还是咕咚地响了一下。
是啊,那两个人这下真的成为恋人了。
也就是说,我也有了被甩掉的充分理由了。今天的失败,也不存在了。
就这样做吧。我的心中说就这样做吧。
从明天起重新做人。
今天熬出头了。大部分都做得不错。
也是啊,从明天起就迈向新的人生吧,首先是——
这把斧头,该怎么办才好。
眺望着美丽夺人的星空,我发着呆,只是不停考虑着这样无聊的事。
斧头闪耀着粗钝的光芒,照亮了我优雅的笑脸。
注:
①:多摩川(たまかわ/TAMAKAWA)是日本著名的河流。《NANA》里八子他们一起欣赏的烟火大会,便是多摩川的一个传统。它涓涓流过707室窗外,河水清澈透底。而说到海豹,则是在2002年发生的热门话题事件。有一只原本应该栖息在北海道以北的北白令海的长须小海豹闯入了横滨的多摩川,人们都非常喜爱它,媒体也大幅报道,造成了一种轰动的海豹效应……因为它是最早在多摩川发现的,所以人们给他起了一个小多摩(TAMACHAN)(就是多摩酱) 的名字。小多摩(多摩ちゃん)这个词甚至成为了日本2002年度流行语大赏。音乐大师菅野洋子也曾为NT撰稿写了一篇关于迷途小海豹的伤感短文,个人觉得她这篇文结尾很有感觉。不知道多摩酱近况如何呢?
②:日本的黑社会组织严密,这里说的副头儿(若頭:小混混头领的意思)就是组里的二把手(一把手是组长,名誉总裁一般都是挂名的不太管事),也可以理解为二帮主……具体的分级可以参考下山口组,随手搜了一份转贴——http://bbs.icxo.com/viewthread.php?tid=86712。
③:哀川翔,极具代表性的日本著名演员。出演了超过百部的电影和录相,演技非常生动。尤其是他主演的《无赖》《组织暴力》《随心所欲》《修罗行》《修罗之 路》《恶》等等跟黑社会有关题材的作品更是使他的铁血硬汉形象深入人心。他的官网是http://www.aikawa-show.net/。 而所谓录相(Vシネマ)(《针》这里原文简称为Vシネ),则是英语video(ビデオ)和cinema(映画)的合成词。是指不在电影院放映而只发售 DVD的电影。录相是东映在1989年为对付低迷的市场而想出来的对策,演员里有名的代表人物是哀川翔和竹内力。
④:鳄鱼是世界著名的时装品牌,得名于法国著名职业网球运动员拉科斯特(Lacoste)。其服装以高品质和高品位的设计而享有盛名。现任总裁拉科斯特的 儿子也讲过一个“打赌”的故事说明鳄鱼这个牌子的另一种由来。“20世纪二三十年代时,我父亲何内•拉科斯特是法国国家网球队队员,也是法国队著名的“四 剑客”之一。1925年,他跟随法国队参加在美国举行的戴维斯杯网球公开赛。有一天,他在费城的一个商店前被一只精美的用鳄鱼皮做的箱子所吸引,就笑着对队长说:“如果我打赢了,你就送给我一个。”最终,父亲战胜了对手并赢得了这个皮箱。此后,人们便送给他一个绰号———“鳄鱼”。1927年,父亲的朋友 罗贝尔•乔治给他设计了一只嘴巴大张的鳄鱼徽章。此后父亲就将它别在西装上衣的显眼处,这也成了何内•拉科斯特的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