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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5)(2 / 2)


  方舟寻着嘈杂的噪音过去,老远便听见夹杂在炮声与年兽的悲鸣与嘶吼里,那些又惊又笑的高亢人声,似乎十分热闹。

  噼里啪啦多点开花的炮竹间,玩家们嬉笑怒骂、各显奇招,用不带特殊加成的自制工具:摔裂展露棱角的砖瓦石块、折断劈尖的树枝木棍,不知怎么点燃的火把纸卷,衣袖打结拧成的布绳,还有浑身筋肉虬结的玩家干脆赤手空拳上阵!

  许是游戏里的伤口都能自动修复,大家显得格外勇猛无畏,三三两两包抄夹击。

  这些年兽太蠢了吧?!

  啧,就这居然还是有级数的怪?也太菜了点!

  弱一点还不好?别得了便宜卖乖!你看这经验值给的!才宰一只就生生升了半级!简直赚翻!!!

  经验是真足!几个人分都这么丰厚,就是掉落率实在太低,杀死这么多了,翻遍尸体都找不到两个额外奖励

  年兽是一至五级,原本都高出玩家水平,可扫一眼尸横遍野的年兽残躯,便知道它们空有孔武霸气的外型,顶着比犀牛角都坚硬的独角,却半点没有神话里动辄屠村的残暴凶猛。

  或许只要轻抬一脚,就足以踢飞在它面前耀武扬威的玩家,但有些庞然大物却像一头头心智不全的巨狮,飞扬着一身红斑点点的长毛,反应迟缓,行动笨拙,像还无法适应雄壮庞大的身躯。

  有的走着走着都能自己把自己绊倒;有的慌不择路下竟然同手同脚,摔了个四脚朝天老半天不会翻身,只能傻呆呆的由人用不痛快的自制武器慢工磨杀;还有的,吓得瑟瑟发抖、屁滚尿流,庞大的身躯似还是个宝宝般缩成一团,头深深埋在前肢里装鸵鸟,弱得连反抗都不敢。

  在玩家一面倒的屠杀里,唯有一只头顶红角的年兽格外凶巴巴,显露五级怪该有的血性,似野猪般横冲直撞波及不少玩家!

  不过再横扫千军,也抵不过群起而攻之。

  惹了众怒的凶兽遭遇玩家们重点照顾,很快遍体鳞伤、头破血流,汹涌而出的血,随它闪躲的动作,湿淋淋洒了一路。

  这血还怪逼真的!

  有人嗅着空气里满溢的血腥味,连连赞叹:颜色像,气味也像,游戏方真是有心了。要不是知道这是假的,我真还下不了手!

  嘴里这样说,手下却不忘又补上几棍,快狠准地,直击要害,一点不拖泥带水。

  只要度过最初杀生见血的心理不适,随着群众一心狩猎,推着玩家们一步一步跨过内心藩篱,脱落衣冠楚楚的表象,那些束缚在现代法制社会下,深埋内心狠狠压制的,回归哺乳动物的原始兽性终于出笼!

  于群情高涨里,重见天日,野蛮生长

  势单力薄的年兽最终不敌众人群攻,轰然倒地。

  身下血流成滩,浸泡地土壤都黏黏糊糊变得泥泞,惹得周围玩家嫌弃退远,蹭掉鞋底的血污。

  浓厚的血味几要掩盖嗅觉,让某些玩家不适地打起喷嚏,快看看,有没有掉落物品?

  几人上前把浑身抽搐的凶兽检查几遍,没看见掉落物,有玩家咂舌,啥都没有,还反抗这么凶,真是浪费时间!

  说着又猛踹几脚发泄不满。

  不经意撞上它瞪得偌大的眼睛,能吃人般,目眦欲裂。

  仿佛其中不甘与怨愤能化成血泪淌出眼眶。

  吓得玩家脚下一拐,差点把自己崴到,忍不住找东西遮住这双死不瞑目的大眼,嘟囔道:这眼神看得人真不得劲!年兽要不是程序代码,我都有罪恶感了。

  可不是!我刚还和人逮住一只性格温顺的年兽,都不见怎么挣扎,就自己掉陷阱里了,还乖乖的仰着大脑袋不乱动。也是五级,眼神特别有灵性,居然还有点母性光辉,就跟我邻居那孕妇一样。我扛着石头走近它,那眼珠子直趟泪,哭得稀里哗啦,嘴里还发出呜咽声,像在乞求什么,看得我都有一瞬心软了。

  玩家说罢,叹了口气。

  旁人追问:怎么了?

  最后我们翻找掉落物的时候,发现这年兽肚子鼓着,剖开一看,还真怀着孕呢!这游戏数据不仅弄得特别迷惑人,细节上也冷不丁地能扎你心,搞得我现在还有点说不出的不舒坦。

  两人说话间,有玩家用木棍捅捅还在抽搐的年兽,是不是没死透啊它?

  几人又来了几下,确定年兽不再苟延残喘,可翻来覆去依然不见掉落,只能扫兴离开。

  方舟看着一只又一只年兽倒下,再在炮竹声中刷新出一只又一只。

  明明有着相同的外表,连雌雄都无法分辨,可方舟看着那一双双充满人性的巨大兽眼,仿佛能从中看透每一只独一无二的灵魂。

  第7章 年兽活动2:无心恶举

  这片的年兽刷新数量好像越来越少了,咱们换个地吧?

  方舟目送玩家离开,没有跟过去。

  他回头看了眼居民区。

  依旧是窗户紧闭黑洞洞一片,似都无人在家,可那窗帘不知何时已经拉开,一道道影影绰绰的身影伫立窗前,沉默地望着后山。

  方舟无法分辨他们的表情,但当他的目光不经意与其中一户居民撞上,能感觉到一瞬间寒冰刺骨的冷意,似乎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刷一下拉上了窗帘。

  年兽,在民间传说里是屠村的凶兽。

  玩家们帮忙斩杀年兽,照理来说,是在帮助居民,但这些NPC却反而像对玩家的行为充满憎恶!

  方舟收回视线,走过淌血的土地。

  遍野的兽尸堆积在喜庆的红色碎屑里,有种讽刺感。

  这些怪,真的只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批量产物?

  甚至,这真的只是一组组数据造就的虚假生物吗?

  是的,现实里不可能会出现年兽这种虚构生物,想也知道是假的。可方舟突然想到第四封信的内容:【失去故土的死灵将在《诺亚方舟》重获新生,争当刽子手的人类对自己的恶行一无所知。】

  如果信件所言不假,那窥见的这一角冰山下,隐藏在《诺亚方舟》里对人类满怀的恶意与戏弄,已昭然外露。

  方舟想着,一脚深一脚浅地离开血染的泥泞,经过那只红角年兽,走远几步又停下来。

  回首。

  看见在寒风里冻得宛如死肉发青发紫的年兽。

  眼前遮挡物已经被风卷走,露出不肯瞑目的兽眸。

  先前的不甘与怨愤早已消失无踪,似换了只兽般,睁着双无机制的眼,冷漠注视着这个世界。

  月辉洒落于它的脸、它的眼,似覆上层金属光泽,有种格外理性而冷沉的感觉。空洞的巨眸里漆黑一片,宛如广袤无际的黑洞般,见之深,而感其威慑;因未知,而心生恐惧。

  而那无可探究的黑洞里,又似有什么格外蓬勃、壮大。

  是求生欲吗?

  方舟不太清楚自己这一刻到底在想什么,也无意细究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等他饱受寒风欺凌而回过神来,已经重新走回年兽身旁,意识到自己正脱下披风。

  能够把方舟从头包到脚的披风,只足以盖住年兽一只腿,然而方舟盖住了年兽的头,遮住它的眼。在回过神之前,他已经下意识想合住它的眼,可无一例外失败了。

  方舟理解它为何宁死不肯闭眼,但他希望世界最后映在它眼里的画面,是一片安然沉寂,而非血流成河的残酷一面。

  妈妈,那个叔叔在干嘛呢?

  一个烫小羊毛卷带发箍的富家女孩牵着母亲的手,奇怪地瞅着方舟。

  母亲捂住孩子的眼,似乎觉得血腥画面对小孩太不友好,抱怨了下游戏公司怎么也不知道把这些兽尸自动清理掉,一边解释道:叔叔是可怜年兽死了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