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洲城的局势在凉州战争爆发之后，就从来没有平静过。

  身为最靠近战场前线的城池，禹洲城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凉州物资补给的第一选择，而其中到底能谋得多少利益，唯有执政者才能清楚。季川上任第一天就被那大比的数额惊到了，他出身高门世家，家中也不是没有经营的好的商铺，但一日之内流转的金额如此之巨，当真是少见，更别说这大比的金额流动是在自己的手下的。

  不提家族派他前来的目的，光是这其中能捞的油水，季川说什么也不会放弃禹洲城，他现在才意识到，家族说给自己争取了一个天大的机遇，还当真是机遇啊！

  也只有严敏高这个自认清高的傻子，才会分文不取了。

  然而，季川梦想的种种场景还没能一一再现，现在居然就被一个蠢货毁了！

  他一巴掌摔在李彦的脸上，过大的手劲使得大腹便便的李彦脸肿了老高，半边脸都火辣辣的疼，但他硬是垂着头，一声痛呼也不敢哼出来。

  季川暴跳如雷：“李子复，你当真是厉害，太厉害了，我让你不动声色的给有关严敏高的人下绊子，我让你抬出官府的牌子了吗？！你知不知道现在临镇的人怎么笑话？‘堂堂一城县令竟然窥觑小小的店主’，这可都是你这没脑子的猪头惹的祸，知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这块肥肉，我看你就是不想做这个官了！”语毕又是一巴掌将李彦头上的官帽打到了地上，略显浑圆的官帽在地上滚了好长一圈，这才停在了门槛处。

  李彦还是不敢动，任凭季川打骂，等他站到屋外时，脸上的红印子与皮肤的颜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刺目急了。

  他连忙遮着半张如同猪头的脸退出县衙，只是在门前时与一行人擦肩而过。

  柳墨往后看了一眼远去的李彦，笑问身旁的心腹：“此人就是那个坏了季川事情的下属？呵呵，‘润语季川’，不过如此。”

  几人走到县衙的正堂前，季川刚得了下属的通报，连忙收拾收拾神情走出来，应付起这尊来自燕京的大佛。

  “下官见过……”

  “唉，这可是在禹洲城，不是在京城。”柳墨手中折扇一合，笑眯眯道，“天高皇帝远的，也是不需要这么多的礼节，平辈相处就好，如何，季大人？”

  季川笑着应了，领着柳墨进屋内，在转过身的一瞬间，神情猛地冷了下来，柳墨这句话当中的提示实在是太明显了，警告，又是警告，天高皇帝远，哼……

  吩咐了下属沏茶倒水，季川便请柳墨坐上上座，柳墨也不客气，十分大方优雅的就坐了下去，末了还笑眯眯的问道：“季大人先前是在办公事？我如此突兀的造访，没有造成什么困扰吧？”

  季川哪里敢当着这笑面狐狸的面说出敢字，忙不迭道：“没有的事，好得很，还是您的驾临叫此处蓬荜生光才对。”

  柳墨捧场的笑了两声，端起手中的茶水浅浅的喝了一口，状似无意道：“先前听说有位主簿妄图谋夺小百姓的铺子，也不知道季大人听说过没有。”

  “也不怕您笑话，这个不知天告地厚的主簿正是先前被下官提拔上来的下属，”季川才没有那么容易上当，努力掌握主权，干脆承认了部分事实，“这件事在发生前我还半点不知情，还是早晨有人随口说了两句我才知晓的，这主簿一路跟我上来本还是心思纯粹的，不想在禹洲城却是变了味，叫您笑话了，我必然好好的惩罚一番。”

  虽然李彦的脑筋不聪明，但季川到了禹洲城在某些人看来毕竟是“发配”，他手下根本没有多少可用之人，李彦不能放弃。

  “那怎么能如此？”柳墨佯装惊讶道，“你可得好好想想，这样的人还能留在官场之中？不若这次回京之后，我于圣人奏上一笔，革了他的官职，给你调派一位更好的，岂不妙哉？”

  狐狸！季川暗骂，柳墨塞的人他哪里敢用，谁知道是多少面的间谍，用他派来的官员还不如去路边捡个乞儿靠谱，至少对方听话。

  柳墨笑着正欲往下说，屋外忽然响起了下属的声音，不知怎地，柳墨竟然从对方的声音里听出了细微的颤音：“主子，有要事禀报。”

  “进来吧。”

  下属推了门进屋，主仆二人对这屋子真正的主人季川视若无睹。

  “有人……”他低声在柳墨耳边说了极短的一句话，几乎是瞬间，柳墨的表情立即从微笑变道阴云满布，季川骇人的发现，对方的脸上甚至出现了一丝杀意。

  他冷冽的看向下属，一言不发的起身，放在手旁的陶瓷杯子因为长袖的舞动直接从桌案上摔到了地上，杯子四分五裂，粉碎的不能再稀碎。

  季川甚至不敢多说一句客套话，他总觉得此时多吐出一个字，这位燕京有名的阴晴不定的小王爷就会砍了自己的脑袋。

  “必然是出了什么大事……”季川青着脸，叫来外头的下属，“查一查，今天出了什么乱子，禹洲城一圈的都想办法查一查，能找到的可能的消息全部发给我，尤其是若是跟方才那位爷有关联的，更要仔细。”

  下属想了想，道：“若是扯到这位爷的事情，会不会被他……”

  “不会，”季川都不需要听完都知道对方要说什么，“我在京都不是没有和他相处过，多少能感觉出来一点，这件事恐怕影响很深，他多半不会在禹洲城停留了，只希望不会牵连到自己……”

  季川喃喃自语出最后几个字眼，不知为何，他心中有一股不祥的预感，仿佛一切当真会牵扯到自己，而且牵扯的因素还很是不小。

  几乎没多少个人知道，今夜之后，这个震撼无数人的消息传到京城之后，多方势力到底要死多少人，又有多少人因为种种原因被拉下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