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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1 / 2)





  第二十五章

  四个人坐在波洛的屋子里。波洛坐在他的方椅上喝着一杯黑醋栗蜜糖水 。诺玛和奥利弗夫人坐在沙发上。奥利弗夫人身着与她不太相称的果绿色锦缎外套,配上一个费心打造的发型,显得很是快活。斯蒂林弗利特医生从椅子上伸出两条细长的腿,似乎可以越过半个屋子。

  “那么现在,我还有很多事情要问。”奥利弗夫人说道,她的声音里透着一股责难的意味。

  波洛连忙息事宁人。

  “但是,亲爱的夫人,您想想,我欠您的真是难以言喻。所有这一切,我所有的好主意都是被您启发的。”

  奥利弗夫人疑惑地看着他。

  “不是您把‘第三个女郎’这个词汇说给我听的吗?我从这一点开始着手,也在这三个合租公寓的女郎身上结束了。从专业技术角度来说,我一直把诺玛当作那第三个女郎,但是当我绕了一大圈之后,才找到正确的切入方式。那个遗失的问题,那块缺失的拼图,每一次都是同样的,回到了这第三个女郎身上。

  “一直是这样,如果您懂我的话,那个不在场的人。她对我而言,就是个名字而已。”

  “我从未把她跟玛丽·雷斯塔里克联系在一起。”奥利弗夫人说,“我在克劳斯海吉斯见过玛丽·雷斯塔里克,跟她说过话。当然了,第一次我见到弗朗西丝·凯莉的时候,她的黑发挡住了脸。不论是谁都会被她骗过去的。”

  “但是还是您,夫人,让我留意到女性的外貌是如何轻易地被发型所改变的。您要记住,弗朗西丝·凯莉可是受过戏剧表演训练的。她擅长易容,她也可以在需要的时候改换腔调。作为弗朗西丝,她留着长长的黑发,半遮着自己的脸庞,擦着浓重惨白的遮瑕粉,浓黑的眉毛和睫毛膏,声调是低沉喑哑的。而玛丽·雷斯塔里克,戴着精心打理过的波浪形卷发,穿着普通的衣物,她的口音稍带一些殖民地的腔调,她说话时的那种清脆的声音,与弗朗西丝形成了完全不同的鲜明对比。虽是这样,但是从一开始,她就让人觉得不像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物。她是个什么类型的女人?我不知道。

  “我对她完全摸不到头脑,不,我,赫尔克里·波洛,一点也不清楚。”

  “听听,听听。”斯蒂林弗利特医生说,“第一次,我听到您这么说,波洛!真是什么奇迹都会发生!”

  “我真的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扮演两个角色。”奥利弗夫人说,“似乎没什么必要。”

  “不,这对她来说很重要。您看,这让她不论在什么时候都能拿出不在场证明。想想它就在那儿,一直都在,就在我眼前,我就是会忽视它!那顶假发,我下意识地一直留意它,但是不明白为什么它会让我分心。两个女人,永不在同一时刻同时出现。她们的生活安排得如此巧妙,当人们不去特别留心的时候,是不会注意到这两个人的日常行程会有如此大的差异。玛丽总是去伦敦,去购物,去寻找房产中介,还拿着一大沓单子去看货品,假装那是她消磨时间的方式。弗朗西丝去伯明翰、曼彻斯特,甚至飞往国外,经常跟切尔西区的属于她的那个艺术圈子里的年轻男人打交道,她雇用他们从事一些法律不允许的行为。韦德伯恩画廊的画框都是经过特别设计的。冉冉上升的年轻艺术家在那里举办画展,他们的画作销售得都很不错,还被运往国外,运往国外参展的画作的画框里都被偷偷放置了小包的海洛因,艺术欺诈,善于伪造身份不清不楚的绘画大师,这类事都是她策划和组织的。大卫·贝克就是她所雇用的其中一个艺术家,他是个天赋异禀的善于仿作的画家。”

  诺玛嘟囔道:“可怜的大卫。当我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还以为他很好呢。”

  “那些画作。”波洛像说梦话一般,“总是,总是,不断在我脑海中重现。为什么雷斯塔里克会把那幅肖像画带到办公室里呢?这对他又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我对自己如此愚钝感到很不满意。”

  “我不明白这两幅肖像画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是个绝妙的主意。它是用来起到某种身份认证的作用的。两幅肖像画,丈夫和妻子,是当时一位极受欢迎且十分入时的人像画家所画的。当把原来的画作从储藏室里拿出来之后,大卫·贝克就把奥威尔的肖像画跟雷斯塔里克的对调了,还将奥威尔的样貌画得年轻了二十岁。没人会想得到这幅画像会作假;那种风格,画作的笔触,还有画布,都是令人心悦诚服的优秀作品。雷斯塔里克把它挂在自己的办公桌后面的墙壁上。任何多年前曾经认识雷斯塔里克的人可能都会这么说:‘我都快要认不出您了!’或者‘您真是变了好多’。他们会再看看肖像画,但是只会以为自己是真的忘了另一个人的相貌究竟如何。”

  “这对于雷斯塔里克来说是有很大风险,或者应该说是奥威尔,要去承担的。”奥利弗夫人若有所思地说。

  “可能没您想的那么大。从商业信用来说,您看,他不是那种喜欢追债的人。他只是这个著名的城市企业圈中的一员,多年旅居海外,他哥哥去世之后,回到英国来料理他哥哥的产业。他携在海外结识不久的新夫人一起回来,跟一位年迈、半瞎但是声名显赫的舅舅住在一起,那位舅舅自从他还在上学时起,就跟他不是太熟络。他没有什么疑问就接纳了他。他也没有什么亲密的近亲,除了那个五岁就跟他分开的女儿。当他原先离开这里去南非的时候,还在公司的两位老办事员也相继去世了。年轻的职员都不会在公司待太久。他们家族的律师也去世了。据此可以断定,在弗朗西丝决定牟取这家的财产的时候,就已经把这家的情况摸得明明白白的了。”

  “看起来,她在两年前就在肯尼亚遇到了他。他们都是骗子,虽然兴趣点不一致。他专做各式各样采矿方面的伪造交易,雷斯塔里克和奥威尔曾一起去荒野之地探查过矿藏。曾经流传过雷斯塔里克已死亡的谣言(可能是真的),谣言之后又被击破了。”

  “我猜他是在赌博上卷入了很多钱?”斯蒂林弗利特医生问道。

  “一笔数量惊人的钱财被卷了进去。是一次令人惊讶的赌博,赌注也非常骇人。最后他赢了。安德鲁·雷斯塔里克本身是个极端聪明的人,他还是他哥哥财产的继承人。没人质疑过他的身份。然而后来,事情就变得不妙了,天空阴云密布,他收到了一个女人的来信,如果这个女人见到了他,她就会立马认出他不是安德鲁·雷斯塔里克。另一件糟糕的事情也发生了,大卫·贝克开始敲诈他。”

  “我想,这可能是他们早该料想到的。”斯蒂林弗利特医生沉思着说。

  “他们没有预料到会这样。”波洛说,“大卫之前从未敲诈过他们。我想是因为这个男人惊人的财富冲昏了他的头脑。他觉得相形之下,他为这个男人伪造的肖像画所得到的报酬也未免太微薄了,他想要更多的钱。所以雷斯塔里克给他开了一张大额支票,假装是为了他的女儿,防止她跟那个他看不上的男人成婚。不论他是否真的愿意娶她,我不知道,他可能会这么做。但是想要敲诈像奥威尔和弗朗西丝·凯莉这样的人是很危险的。”

  “您的意思是这两个人就这样冷血地计划谋杀大卫和露易丝,如此坦然,就这样去做?”奥利弗夫人问道。

  她看上去有些支撑不住了。

  “他们可能把您也添加在名单里了,夫人。”

  “我?您的意思是他们中的一个在背后敲了我一棒吗?我想是弗朗西丝做的,而不是那只可怜的‘孔雀’?”

  “我不认为是那只‘孔雀’做的。那个时候您已经去过博罗登大楼了。现在您可能会跟踪弗朗西丝去切尔西区,或者她是这么想的,您还为您的那次行为编造了如此多的理由。所以她就偷偷溜了出来,在您头上重重一击,以便能暂时抑制住您的好奇心。您没有听进去我对您说有危险的警告。”

  “我完全不敢相信是她!在那个脏兮兮的工作室里,她躺在那里做出一副伯恩-琼斯的女主角的样子。但是为什么——”她看向诺玛,接着又看看波洛。“他们要利用她,费尽心机,想要嫁祸给她,给她用药,让她相信是她谋杀了那两个人。为什么呢?”

  “他们想要一个替罪者……”波洛说。

  他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走向了诺玛。

  “乖孩子,你已经经历过如此可怕残酷的事,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在你身上了。现在记住,你要永远对自己充满信心。在危急关头知晓什么是彻头彻尾的邪恶,这是对人生中潜在危险的一种防御。”

  “我想您是对的。”诺玛说,“一想起我发了疯,真的相信自己发了疯,真是件恐怖的事……”她颤抖着。“即使现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能逃脱,为什么每个人都竭尽全力相信不是我杀了大卫,即使在我自己都认为是我杀了他的时候?”

  “血迹有问题。”斯蒂林弗利特医生简单明了地说,“凝结得如此之快。就如雅各布斯小姐所说,那衬衫上的血迹都‘僵硬了’,不是湿的。在弗朗西丝做出那一番尖叫的表演之前,您杀他也不过是五分钟之前的事。”

  “她是怎么做到的——”奥利弗夫人开始有些明白了,“她去过曼彻斯特——”

  “她搭乘了早一班的火车,在车上换上了玛丽的假发和衣装。走进了博罗登大楼,以一位没人认识的金发女郎的样子乘坐电梯。在公寓里,大卫早就在那里等候她了,是她告诉他这么做的。当她刺向他的时候,他完全没有防备。接着她再次走出去,等待着诺玛到来。她溜进一间公共更衣室里,在那里改头换面,之后又在路上偶遇她的一个朋友,在博罗登大楼跟她告别,她就上楼继续她的把戏,我想她对此相当享受。等到警察被叫到这里的时候,她认为不会有人怀疑这其中的时间差的。诺玛,我要说,那天你可真是让我们如坐针毡。你坚持说那两个人都是你所杀的那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