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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1 / 2)





  第二十八章

  1

  在五天之后的晚上十一点钟,我抵达克罗町。先去了克拉伦登酒店,要了一个房间,就上床睡觉了。因为前一天晚上很劳累,我睡过头了。第二天十点差一刻钟才醒来。

  我请服务员帮我送来咖啡、烤吐司和当天的日报。随它们一起送过来的还有一个正方形的大信笺,左上角写着“亲启”的字样。

  我带着好奇心翻看着它。这简直出乎意料。信笺纸看起来既厚实又昂贵,上面印有整齐的字。

  上下翻转着看了一遍后,我最终打开了它。

  里边放着一张信纸。上面只有几个大字:

  麻鹬酒店11:30

  房间413

  (敲三下!)

  我盯着这封信,来回翻看——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注意到了房间号,413,这和时钟的时间一样。一个巧合?还是故意安排?

  我想打电话给麻鹬酒店。然后又想着打电话给狄克·哈卡斯特。后来我谁也没有打。

  我懒散的精神状态彻底消失了。我起床、刮胡子、洗脸、穿衣服,沿着路往前走,来到了麻鹬酒店,正好在约定的时间到达。

  夏季最佳的旅游时节已经结束。酒店里没有太多人。

  我没有去前台问询。我直接乘电梯来到了四层,沿着走廊来到413房间。

  我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我敲了三下门,突然感到自己很愚蠢……

  传来一个声音,“请进。”

  我转动门把手,门没有锁。我走进去,突然停住了。

  我见到了这个世界上我最不想见的人。

  赫尔克里·波洛面对着我坐在那里,热情地朝我微笑着。“很意外吧?”他说,“但我希望,对你而言是个惊喜。”

  “波洛,你个老狐狸,”我嚷道,“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我坐着戴姆勒豪华轿车过来的,很舒服。”

  “但是你来这里做什么?”

  “说起来让人很苦恼。他们坚持,强烈坚持要重新装修我的公寓。想想我的处境。我能做什么?我能去哪里?”

  “许多地方。”我冷冷地说。

  “可能吧,但是我的医生建议我去海边,说那里的空气对我更好。”

  “那些体贴的医生发现了你想去的地方,就顺便建议你去那里!这个是你递送给我的吗?”我挥动着收到的信件。

  “自然是,不然还会有谁?”

  “你的房间号是413,这是巧合吗?”

  “这不是巧合。我特意要求的。”

  “为什么?”

  波洛把他的头歪到了一边,朝我眨眨眼睛。

  “这样似乎很合适。”

  “那么敲三次门呢?”

  “我无法阻止自己这么去做。如果我能附上一小枝迷迭香,或许就更好。我原本想割伤我的手指,把我带血的手印弄在门上。但要适可而止!我可能会被感染。”

  “我想你是返老还童了。”我冷冷地说,“今天下午我该去给你买一个气球和一只毛绒兔玩具。”

  “我想你并不享受这分惊喜。你没有表示出愉悦,看到我时一点也不高兴。”

  “你期待这些吗?”

  “为什么不呢?好啦,现在让我们来点正经的,我有一些愚见,希望对你们有一些帮助。我已经给郡警察局局长打过电话了,他真是非常友善,现在我在等你的朋友,哈卡斯特探长。”

  “你要跟他说什么?”

  “我在想,我们三个应该有一次共同的谈话。”

  我看着他笑了。他也许称它为谈话,但我知道谁会是一直讲话的那个人。

  赫尔克里·波洛!

  2

  哈卡斯特到了。我们互相介绍并问好,然后友好地坐在一起,狄克时不时地会偷偷看波洛,就像动物园里的人研究一只新来的、让人好奇的动物一样。我不禁怀疑他可能从未遇到过如赫尔克里·波洛一样的人。

  彼此寒暄过后,哈卡斯特清了清嗓子开始说话。

  “我想,波洛先生,”他小心翼翼地说,“你想知道,嗯,整个的计划是吗?这不是非常容易的事。”他犹豫着说,“郡警察局局长让我尽力配合你去做一切我能做的事。但是你必须知道这存在着困难,有很多问题存疑。然而,因为你特意过来了——”

  波洛打断了他的话,看似一副冷漠的样子。

  “我来这里,”他说,“是因为我在伦敦的公寓要重新装修。”

  我狂笑起来,波洛用责备的眼神看了我一眼。

  “波洛先生不用专门亲自过来,也不用去查看什么,”我说,“他总是坚持说,只要坐在一把扶手椅里就能知道所有的事。但这是真的吗,波洛?否则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呢?”

  波洛以严肃的态度回答着。

  “我说没有必要找来猎狐犬、大警犬和追踪犬,根据气味跑来跑去。但是我承认对于追踪来说,要一只狗是必需的。一只猎犬,我的朋友。一只好猎犬。”

  他转向了探长。得意地用一只手捻着他的小胡子。

  “让我告诉你,”他说,“我不像英国人那么宠爱狗。就我个人而言,没有狗我也可以生活。虽然如此,我接受你对于狗的想法。人们爱他们的狗,娇宠它,会向朋友们吹嘘他养的狗多么聪明和机敏。那么反过来也一样!狗喜爱他的主人。它纵容着他的主人!也吹捧着它的主人,让主人感觉自己十分聪明。所以尽管人们不是真的想出去散步,他也会振作起精神,带他的狗出去溜达溜达,因为他的狗非常喜欢。同样,狗也会努力讨主人的欢心,而满足主人的愿望。”

  “我亲爱的年轻朋友柯林在这里。他来找我,不是因为他自己的问题向我寻求帮助;他很自信他能自己解决问题,或者,我猜,已经解决了。他担心我没有事情做,一个人很孤独,所以他给我带来了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以为这可以提起我的兴趣,让我有干劲。他向我发起挑战,向我挑衅我经常告诉他我能做到的事情。静静地坐在我的椅子里,在一个合适的情况下解决那个问题。我怀疑,这可能是有点蓄意的预谋,但是毫无恶意。他想要对大家说,也向我证明这毕竟不是容易的事。你想以此嘲弄我。仅此而已!我不怪你。我要说的就是,你不了解你的赫尔克里·波洛。”

  他挺起胸脯,捻了捻他的小胡子。

  我看着他,咧着嘴亲切地笑了。

  “那么好吧,”我说,“给我们这个问题的答案,如果你知道的话。”

  哈卡斯特用怀疑的眼神盯着他。

  “你说你知道是谁杀害了威尔布拉汉新月街19号的那个男人,对吗?”

  “当然。”

  “也知道是谁杀害了伊娜·布伦特?”

  “是的。”

  “你知道那个死者的身份?”

  “我能查到。”

  哈卡斯特的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想到郡警察局局长,他保持着礼貌的态度。但是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怀疑。

  “对不起,波洛先生,你声称你知道是谁杀害了这三个人。真的吗?”

  “是的。”

  “那么你已经侦破此案了?”

  “那倒还没有。”

  “说了半天,原来你仅仅是在推测。”我不客气地说。

  “我不会和你在无意义的事情上争吵,亲爱的柯林。我只想说,我知道!”

  哈卡斯特叹了口气。

  “但是你明白,波洛先生,我必须要有证据。”

  “那是自然的,但是从你现在掌握的资源来看,于你而言,拿到证据是有可能的。”

  “我不敢保证。”

  “好啦,探长。如果你知道,真的知道,那并不是第一步?你还会继续下去吗?”

  “不一定。”哈卡斯特叹了口气说道,“今天有一些人仍然逍遥法外,他们本应被关进监狱。他们心知肚明,我们也是。”

  “但那总是少数,并不是——”

  我插话说。

  “好啦。好啦。你知道的……现在让我们也知道吧!”

  “我发现你还在怀疑我。但是首先让我说明一下:对事物的‘确信无疑’就意味着当找到合适的方法时,所有的事情就会迎刃而解。你会发现再也找不出其他方法了。”

  “看在上帝的分上,”我说,“继续干吧!我同意你所说的。”

  波洛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并示意探长往玻璃杯里加满酒。

  “有件事,我的朋友,你必须要知道。要想解决问题,你必须先找到事实依据。因此你要有一只狗,一只猎犬,能把需要的东西一件一件地——”

  “带来给它的主人。”我说,“同意。”

  “一个人不可能仅仅坐在椅子里,通过读报纸上的消息就能破案。因为事实要求必须是真实的,而报纸上的信息很少是准确无误的。他们报道某事发生在四点钟,实际上是四点过一刻,他们说一个男人有一个姐姐名叫伊丽莎白,而实际上是他的小姑子名叫亚历山德拉,等等。但是柯林,我有一只有着非凡能力的狗。这种能力,我可以说,令它在自己的工作中表现十分优异。它有一种非凡的记忆力。它能向你复述,甚至是好几天前发生的对话。它能准确地重复谈话的内容,更确切地说,对那些印在脑海中的事,不会像我们似的颠三倒四。它不会粗略地描述。她不会说,‘在十一点二十分时邮递员来过’,而是会描述具体的细节,就如,前门响起了敲门声,有人手里拿着信件进了屋子。所有这些都是非常重要的。这意味着就像我在现场一样,它能听见我能听见的一切,它能看见我能看见的一切。”

  “只是这条忠诚的狗没能做出必要的推断?”

  “所以,就目前而言,我有了这些事实依据,就仿佛‘身临其境’。这是你的战时术语,对吗?‘让某人身临其境’。当柯林叙述完这个故事后,最初打动我的是那不可思议的故事情节。四个钟表,每一个都比正常的时间快了一个小时,所有被引进屋里的人都不认识房子的主人。我们不能,永远都不能相信人们所说的话,直到这些话得到证实。”

  “你的想法和我的一样。”哈卡斯特表示认同。

  “地板上躺着一个死了的男人,一个看起来很体面的中年人。没有人知道他是谁。在他的口袋里有一张名片,上面写的名字是r.h.寇里先生,丹佛街七号,大城市小地方保险公司。但是没有大城市小地方保险公司,没有丹佛街七号,似乎也没有寇里先生这个人。这像是一个毫无用处的证据,但它也是证据。我们现在进一步分析。显然在差十分两点的时候,文书打印社接到了电话,一位叫作蜜勒莘·佩玛繻的小姐要求将一名速记员在三点钟的时候派到威尔布拉汉新月街19号,并特意要求让希拉·韦伯小姐前去。韦伯小姐被派过去,在接近三点钟的时候到达了那里,按照指示进入了客厅,发现地板上躺着一个死人,然后尖叫着冲了出来。她冲进了一个年轻男人的怀抱。”

  波洛停下来看着我。我向前鞠了一躬。

  “撞上了我这个年轻英雄。”我说。

  “你看,”波洛特意提到,“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就连你也无法阻止自己那滑稽夸张的声调。整件事是那么富有戏剧性和奇幻色彩,让人完全难以置信。这种事情只可能在像加里·格雷格森写的小说中发生。我想到当我年轻的朋友带着这个故事找到我时,我正在研究一系列的侦探小说作者,在他们过去六十年的作品中,他们运用了各种各样的诡计。非常有趣。人们几乎会认为真实的犯罪都是在模仿小说中的情节。也就是说,如果我发现一只狗在它应该叫的时候没有叫,我会对自己说,‘哈!福尔摩斯犯罪!’同样地,如果一具尸体是在完全封闭的房间里发现的,我就会很自然地说,‘哈!迪克森·卡尔案!’然后就是我的朋友奥利弗太太。如果是我发现的话——即使这样我也不会多说什么。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这次的案件是在如此荒谬至极的情况下发生的,以至于人们会立刻感到,‘这本书与现实生活完全不相符。所有的事都不真实。’但是,这次说什么都没用了,因为这是事实。这件事确实发生了。这让人想到就生气,不是吗?”

  哈卡斯特没有如此分析过,但是他完全同意这种观点,他表示赞同地点着头。波洛继续说道:

  “这正好与切斯特顿的小说相反。‘你会在哪里藏起一片树叶?在森林里。你会在哪里藏起一块鹅卵石?在海边。’在这里有穿越,有幻想,有传奇!我对自己说,试着模仿切斯特顿。‘一个中年妇女在哪里可以隐藏她已渐渐逝去的美丽?’我没有回答。‘隐藏在其他衰老的面孔中。’完全错误。她是隐藏在她的妆容之下,在口红和睫毛膏之下,用华丽的皮毛包裹着自己,让珠宝环绕着脖颈,让耳坠摇曳于耳间。你听懂了吗?”

  “嗯——”探长掩饰着他的无知。

  “因为这些装扮,你知道的,人们会被她身上的高级时装吸引,会去注意衣服上的皮毛、佩戴的珠宝、头饰,他们丝毫都不会去留意这个女人本身的容貌!所以我对自己说,我对我的朋友柯林说,因为这起谋杀案有太多离奇的设计而转移了人的注意力,所以它一定是一起很简单的案件。我说得对吗?”

  “你说得没错。”我说,“但是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知道真凶呢?”

  “那么你就必须等待了。所以,现在,我们不看案件的这些设计,而来分析本质的东西。一个男人被杀了。他为什么会被杀?他是谁?第一个问题的答案显然要通过第二个问题才能得知。直到你得到这两个问题的正确答案,你才可能再继续查下去。他可能是一个敲诈犯,或者是一个骗子,或者是一位让妻子讨厌的丈夫,他的存在让他的妻子感到了一种可怕的威胁。他可能只是一个普通人。越来越多的人说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受人尊敬的有钱人。我突然想到,‘既然说这应该是一起简单的谋杀案?那么,好,就这么做。让这个人成为他看起来的那样——一个有钱且受人尊敬的中年人。’”他看着探长,“你明白了吗?”

  “嗯——”探长只是礼貌性地应了一声,就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