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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斯廷法利斯湖的怪鸟(1 / 2)





  第六章 斯廷法利斯湖的怪鸟 注 欧律斯透斯安排的第六项任务是驱逐栖息在斯廷法利斯附近的怪鸟。这些怪鸟曾是狩猎女神阿尔忒弥斯的宠物,为逃避狼群而来到阿卡迪亚斯廷法利斯附近的沼泽。它们生有铜喙,喜食人肉,尖厉的羽毛落下能杀死人,且粪便有毒。它们时常飞到村里糟蹋粮食和果树,骚扰居民。赫拉克勒斯一开始一筹莫展,因为他体格壮硕,无法靠近怪鸟们栖息的沼泽。雅典娜看到后送给他一只锻造之神赫淮斯托斯造的手摇铃,赫拉克勒斯站在俯瞰湖面的山顶摇响摇铃,怪鸟受惊,飞到空中,赫拉克勒斯再用沾了九头蛇毒血的箭射它们。大部分怪鸟被射死,幸存的逃至黑海的一座岛上。赫拉克勒斯带着几只怪鸟的尸体去见欧律斯透斯,证明自己完成了任务。

  1

  哈罗德·韦林第一次注意到那两个女人是她们从湖边那条小道上走过来的时候,他当时正坐在旅馆外面的露台上。这天天气晴朗,湖水碧蓝,阳光明媚。哈罗德正叼着一支烟斗,深感这个世界的美好。

  他的政治生涯前途光明。三十多岁就当上了副部长,足以引以为傲了。据说首相曾经向某人说过:“年轻的韦林前途不可限量。”哈罗德感到扬扬得意也是理所当然的。生活在他面前展现出美好的前景。他年富力强,相貌堂堂,身体健康,而且没有什么桃色纠葛。

  他来到黑塞斯洛瓦尼亚 度假,以便摆脱日常事务,逃离各种人事关系,好好休息一下。斯特普卡湖边的那家旅馆虽然小了点,但十分舒适,而且旅客少,仅有的几位旅客都是外国人。到目前为止,别的英国人就只有一位老妇人赖斯太太和她已经出嫁的女儿克莱顿太太了。哈罗德喜欢这两位女士。爱尔西·克莱顿有一种老派的传统美。她很少甚至根本不化妆,性情温和、相当腼腆。赖斯太太则是一位很有个性的女人。她身材高大,嗓音深沉,处事老练,却富有幽默感,是个很好的旅伴。她的生活显然以她女儿为中心。

  哈罗德与这对母女一起消磨了不少愉快的时光,不过她们并没想独占他,他们之间一直保持着友好而不苛求的关系。

  旅馆里的其他客人并没有引起哈罗德的注意。他们大多是徒步旅行者或搭乘旅游车的游客,在这里住一两个晚上就走了。他几乎没注意到什么人——直到这天下午。

  那两个女人从湖边小径慢慢走过来,正当哈罗德的注意力被她们吸引住时,一片浮云遮住了太阳。他不禁微微哆嗦了一下。

  他盯着那两个女人,她们看上去有点古怪。两人都长着长长的弯钩鼻子,像鸟喙一样。两个人的脸出奇地相像,且都面无表情。她们俩都披着松松垮垮的斗篷,斗篷随风飘荡,活像两只大鸟的翅膀。

  哈罗德心想:这两个人可真像两只大鸟啊——接着他又几乎不自觉地想到,是两只不祥之鸟。

  这两个女人径直走上露台,紧贴他身旁走过。两人都不算年轻——四十多、近五十岁的样子。两人长得如此相像,明显是一对姐妹。她们表情冷峻,令人望而生畏。她们俩从他身旁走过时瞥了他一眼,是对人做出评估的古怪的一瞥——眼神近乎冷酷无情。

  哈罗德对这两个女人的坏印象加深了。他注意到姐妹俩中一位的手手指细长,像爪子一样……尽管太阳又露出来了,他还是又打了个寒战,心想:真是可怕的怪物,活像食肉猛禽……

  赖斯太太从旅馆里走了出来,打断了他的想象。他跳起来,为她拉过一把椅子。她道了声谢就坐了下来,像往常那样精力充沛地织起毛线活儿来。哈罗德问道:“您看见刚才走进旅馆的那两个女人了吗?”

  “披着斗篷的吗?是的,我和她们擦身而过。”

  “非常古怪,您不觉得吗?”

  “嗯,是啊,也许是有点古怪。她们好像是昨天才到这里的。长得非常像——肯定是一对孪生姐妹。”

  哈罗德说道:“我可能有点想多了,可我明显觉得她们身上有股邪气。”

  “多奇怪啊,那我可要仔细看看她们,看我是否同意您的意见。”

  她又说道:“我们可以从旅馆前台那里打听一下她们是什么人。我想应该不会是英国人吧?”

  “哦,不会的。”

  赖斯太太看了一下手表,说道:“下午茶时间到了。麻烦您进去按铃叫人来可以吗,韦林先生?”

  “当然可以,赖斯太太。”

  他办完这个差事后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问道:“您女儿今天下午到哪儿去了?”

  “爱尔西吗?我们刚才一起散了会儿步,沿着湖边走了一段,然后穿过松林回来。真是美极了。”

  一名侍者来了,赖斯太太要了茶点,然后一边飞快地织着毛线,一边继续说道:“爱尔西收到了她丈夫的一封信。她可能不下楼来喝茶了。”

  “她的丈夫?”哈罗德感到惊讶,“您知道,我一直以为她是个寡妇呢。”

  赖斯太太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道:“哦,不是的。爱尔西不是个寡妇。”她又加重语气添上一句,“不幸的正是这一点!”

  哈罗德大吃一惊。

  赖斯太太冷冷地点了点头,说道:“世上很多的不幸都是酗酒导致的,韦林先生。”

  “她的丈夫酗酒吗?”

  “是的。还有不少别的毛病。他嫉妒得要命,脾气暴躁得出奇。”她叹了口气,“这种日子真是难熬啊,韦林先生。我非常疼爱爱尔西,她是我唯一的孩子——看着她不幸福真不好受。”

  哈罗德饱含真情地说道:“她是那么温柔。”

  “也许太温柔了点。”

  “您是说……”

  赖斯太太缓缓说道:“一个幸福的人会更高傲些。我想爱尔西的温柔出自一种挫折感。生活对她太艰难了。”

  哈罗德稍带犹豫地问道:“那她……怎么会嫁给这样一个丈夫呢?”

  赖斯太太答道:“菲利普·克莱顿是个很有魅力的人。他原来有魅力,现在仍然很有魅力。他还有一笔可观的财产——当时也没人提醒我们他的真实品行。我守寡多年。两个女人孤孤单单地生活,对男人的品行也做不出很好的判断。”

  哈罗德若有所思地说道:“是啊,确实如此。”

  他觉得一股怒火和怜悯涌上了心头。爱尔西·克莱顿至多不过二十五岁。他回想起她那双流露出友好神情的蓝眼睛,她那微微下垂的嘴角。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对她的兴趣有点超出了一般的友谊。

  可她却被一个畜生缠住了……

  2

  那天晚餐过后,哈罗德跟母女二人坐在一起。爱尔西·克莱顿穿着一件柔软的暗粉色衣服,哈罗德注意到她的眼皮有点儿红肿,应该哭过一场。

  赖斯太太轻快地说道:“韦林先生,我打听出您那两位鸟身女妖的身份了。她们是波兰人——出身名门望族,前台接待员是这么告诉我的。”

  哈罗德的目光越过房间,望向那两位波兰女士坐着的地方。爱尔西颇感兴趣地说道:“是那边坐着的两个女人吗?头发染成棕红色的?不知怎的,她们看上去总叫人觉得有点可怕——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哈罗德得意扬扬地说道:“我先前也是这么觉得的。”

  赖斯太太笑着说道:“我认为你们俩都有点荒唐。不能以貌取人。”

  爱尔西笑了起来。“是不能。可我还是觉得她们像一对秃鹫。”

  “专门啄食死人的眼睛。”哈罗德说道。

  “哦,别说啦!”爱尔西叫道。

  哈罗德连忙说道:“对不起。”

  赖斯太太微微一笑,说道:“反正她们不会跟我们打交道的。”

  爱尔西说道:“我们也没有做什么亏心事,更没有秘密!”

  “也许韦林先生有呢。”赖斯太太眨了一下眼睛说道。

  哈罗德朝后仰着脑袋哈哈大笑,说道:“什么秘密也没有。我一生清清白白,没什么隐瞒的事。”

  他心中闪过这样的想法:人偏离了正道,该是多么的愚蠢啊。问心无愧——这才是人生最需要的。这样你就可以坦然面对世人,让任何试图搅扰你的人去见鬼!

  忽然之间,他觉得自己生气勃勃,十分刚强,完全能够主宰自己的命运!

  3

  哈罗德·韦林同许多英国人一样,并不擅长多种语言。他的法语说得磕磕绊绊,而且带有明显的英语口音,德语和意大利语则一点也不懂。

  到目前为止,语言能力的匮乏并没让他感到困扰。在欧洲大陆的大多数旅馆里,正如他一直注意到的,人人都会讲英语,因此为什么要担心呢?

  但是在这个偏僻的地方,本地人讲的是斯洛伐克语,连旅馆前台服务人员也只会讲德语,有时他不得不请两位女性朋友之一给他做翻译,这使他深感屈辱。赖斯太太爱好学习各种语言,甚至还会讲一点斯洛伐克语。

  哈罗德决定开始学德语。他打算买几本教科书,每天上午花几个小时来掌握这门外语。

  这天上午天气晴朗,哈罗德写完几封信以后看了一下手表,发现午餐前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可以散散步。他一路向湖边走去,然后转进了松林。他在林中漫步了大约五分钟,这时听到一阵不会被弄错的声响——不远处有一个女人在伤心地呜咽啜泣。

  哈罗德略一迟疑,接着就朝哭声走去。那个女人原来是爱尔西·克莱顿。她正坐在一棵倒下的树干上,两手捂着脸,双肩随着悲伤不断地颤抖。

  哈罗德犹豫了一下,然后走近她,轻声问道:“克莱顿太太——爱尔西,你怎么了?”

  她大吃一惊,抬头望着他。哈罗德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他怀着真切的同情问道:“有什么我能帮您的吗?什么都行。”

  她摇了摇头。

  “没什么……没什么……您太好啦。可谁也帮不了我。”

  哈罗德迟疑地问道:“是跟……您丈夫有关吗?”

  她点了点头,接着擦了擦眼睛,拿出粉盒,努力使自己恢复常态。她用颤抖的声音说道:“我不想让妈妈担心,她一看到我不高兴就难过极了,所以我就跑到这里来哭一场。我知道,这样做很傻气,哭也没有用。可是……有时候……日子就是让人感觉没法忍受了。”

  哈罗德说道:“我真的感到非常遗憾。”

  她感激地瞥了他一眼,然后连忙说道:“当然这都是我自己的错,是我自己愿意嫁给菲利普的。结果……结果却大失所望,这只能怪我自己。”

  哈罗德说道:“您这样想真是很有勇气!”

  爱尔西摇了摇头。

  “不,我没有勇气。我一点也不勇敢,而是个可怕的胆小鬼。这是我跟菲利普产生矛盾的部分原因。我怕他……怕极了——特别是他发起脾气来的时候。”

  哈罗德深情地说道:“您应当离开他!”

  “我不敢。他不会让我走的!”

  “瞎说!不能考虑离婚吗?”

  她慢慢地摇了摇头。

  “我没有什么理由。”她挺直了肩膀,“不,我只能忍受下去。您知道,我有不少时间跟妈妈待在一起。菲利普对这一点并不在乎,特别是我们来到这样一个远离人世的地方。”她脸上泛起红晕,又说道,“您知道,部分原因是他嫉妒得要命,只要……只要我跟另一个男人说上一句话,他就会大发雷霆!”

  哈罗德义愤填膺。他曾听到过不少女人抱怨自己的丈夫嫉妒成性,可是他在对那个女人表示同情时却又暗自觉得那个丈夫还是有充分理由嫉妒的。但是爱尔西·克莱顿却不是那种女人,她甚至都没向他投来过一个轻佻的眼神。

  爱尔西微微颤抖了一下,躲开了一点。她抬头凝望着天空,说道:“太阳又躲进云层了。天有点冷了,我们还是回旅馆去吧。一定快到午饭时间了。”

  他们俩站起身来,朝旅馆方向走去。两人走了不一会儿就赶上了另一个也朝那个方向走去的身影,他们俩从那人身上穿的那件飘动的斗篷认出了对方,是那对波兰姐妹之一。

  他们从她身旁走过,哈罗德微微鞠了一躬。她没有回礼,只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眼神中流露出一种审视的神情,哈罗德突然感到浑身发热。他怀疑那个女人是不是看到了他紧挨着爱尔西坐在树干上。如果是的,她也许会认为……

  反正,她看上去似乎正在琢磨……他心中不由得冒起一股怒火!有些女人的内心是多么的龌龊啊!

  奇怪的是太阳这时又躲进了云层,他们俩想必都打了个寒战——也许就在那个女人盯着他们的那一刻……

  不知怎的,哈罗德感到了一丝不安。

  4

  这天晚上刚过十点,哈罗德就回了自己的房间。英国侍女给他送来了好几封信,有的需要立刻回复。

  他换上睡袍,坐在写字台前开始处理信件。他写完了三封,刚开始写第四封时房门突然被撞开了,爱尔西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

  哈罗德吃惊地跳起来。爱尔西从身后把门关上,紧紧抓住五斗柜。她大口喘着气,面如死灰,看上去吓得要命。

  她气喘吁吁地说道:“是我的丈夫!他突然来了。我……我想他要杀了我。他疯了——完全疯了。我到您这里来躲一躲。别……别让他找到我。”

  她往前走了一两步,摇摇晃晃的,差点儿跌倒。哈罗德连忙伸出手扶住了她。

  就在这时,房门被撞开了,一个男人站在门口。他中等身材,两道浓眉,一头光滑的黑发。他手里拿着一把沉重的汽车扳手。他嗓门很高,声音气得发颤,话几乎是喊出来的。

  “那个波兰女人说对了!你的确在跟这个男人勾搭!”

  爱尔西喊道:“不,不,菲利普。不是那样的。你搞错了。”

  菲利普朝他们俩冲了过来,哈罗德迅速把姑娘拉到自己身后。菲利普喊道:“我错了?是吗?我在他的房间里抓到了你!你这个妖精,我要宰了你!”

  他一扭身避开哈罗德的手臂。爱尔西叫喊着跑到哈罗德身子的另一边,后者转身阻挡住了那个男人。

  可是菲利普·克莱顿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抓住他的妻子。他又转了过来。爱尔西吓得冲出了房间。菲利普·克莱顿追了出去,哈罗德也毫不犹豫地跟在他身后。

  爱尔西冲回走廊尽头她自己的卧室。哈罗德可以听到钥匙在锁眼里转动的声音,但是太迟了。还没等门锁好,菲利普·克莱顿就一把扭开了门。他闪身冲进了房间,随即哈罗德就听到了爱尔西惊恐的叫声。片刻之后哈罗德也冲了进去。

  爱尔西正站在窗帘前,走投无路。哈罗德进去的时候,菲利普·克莱顿正挥舞着扳手向她冲过去。她惊叫一声,从身旁的写字台上抄起一个沉重的镇纸朝他扔了过去。

  克莱顿扑通一下倒在地上。爱尔西尖叫起来。哈罗德惊呆了,站在门口。那个姑娘跪倒在她丈夫身旁。男人则躺在摔倒的地方,一动也不动。

  外面的走廊里传来拉开门闩的声音。爱尔西跳了起来,跑到哈罗德面前。

  “求您啦……求您啦……”她气喘吁吁地低声说道,“回您的房间去吧。会有人来的——他们会发现您在这里的。”

  哈罗德点了点头,闪电般迅速地理解了眼下的处境。此刻菲利普·克莱顿已经丧失战斗能力,爱尔西的叫声想必已有人听见了,如果被人发现他在爱尔西的房间里,那只会造成尴尬而让人误解的局面。为爱尔西和他本人着想,绝不能有丑闻。

  他尽可能悄无声息地从走廊一路冲回到自己的房间。刚回到房间,他就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

  他在房间里坐了近半个小时光景,静静地等待着。他不敢出去。他确信爱尔西迟早会来找他的。

  有人轻轻敲了敲门,哈罗德跳起来把门打开。

  不是爱尔西,而是她母亲,哈罗德被她那副样子吓呆了。她看上去突然间苍老了许多,灰色的头发凌乱不堪,两眼周围出现了黑眼圈。

  他连忙把她搀扶到一把椅子前。她坐了下来,痛苦地喘着气。哈罗德急忙说道:“您看起来累坏了,赖斯太太。要不要喝点什么?”

  她摇了摇头。

  “不用。别管我。我没事儿,真的。只是吓坏了,韦林先生,发生了一件可怕的事。”

  哈罗德问道:“克莱顿伤得很厉害吗?”

  她歇了口气,答道:“比那糟多了。他死了……”

  5

  整个房间似乎都在旋转。

  仿佛一股冰水沿着脊背浇了下去,哈罗德一下子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有气无力地重复道:“死了?”

  赖斯太太点了点头。

  她用精疲力尽的平板声调说道:“那个大理石镇纸的棱角正好击中了他的太阳穴,他朝后摔倒,脑袋又撞在壁炉的铁栅栏上。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哪样杀死了他——可他确实死了。我见过好多次死人,这一点还是清楚的。”

  灾难——哈罗德的脑海里不断回响着这个词。灾难,灾难,灾难……

  他激动地说道:“这是一起意外……我亲眼看着它发生的!”

  赖斯太太厉声说道:“这当然是一起意外。我也知道。可是……可是……别人也会这么想吗?我……说实话,我很害怕,哈罗德!这里不是英国。”

  哈罗德慢慢说道:“我可以证实爱尔西的说辞。”

  赖斯太太说道:“没错,她也可以证实您的说辞。可这……这正是问题所在!”

  哈罗德的头脑既敏锐又谨慎,他明白她的意思。他回想这件事的前前后后,盘算着二人处境的不利之处。

  他和爱尔西曾一起度过不少好时光。另一件事实是那两个波兰女人中的一位曾经看见他们俩在一种不太得体的情形下一起待在松林里。尽管那两位波兰女士明显不会说英语,但可能多少懂得一点。那个女人如果碰巧听到了他们俩的对话,可能也明白“嫉妒”和“丈夫”这类字眼的意思。不管怎么说,显然是她对克莱顿说了什么才引起了他的嫉妒,并导致眼下——他的死亡。克莱顿死的时候,他,哈罗德,又正巧在爱尔西·克莱顿的房间里。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不是他蓄意用镇纸袭击了菲利普·克莱顿,也没有任何证据说明那位嫉妒的丈夫没有抓住他们俩在一起。有的只是他和爱尔西的一面之词而已。人们会相信吗?

  一阵冰冷的恐惧紧紧攫住了他。

  他不认为——不,他真的不认为——他或爱尔西会为了一起他们并没有犯下的谋杀罪而被判处死刑。真的,不管怎么讲,顶多也只能指控他们俩犯了过失杀人罪(这个国家里有过失杀人罪这个说法吗?)。即便他们最终被证明无罪,也要经过一番调查——所有的报刊都会报道这起案件。一对英国男女被指控——嫉妒的丈夫——很有前途的政客。好吧,这将意味着他的政治生涯的终结,他绝不可能从这种丑闻中幸存下来。

  他一时冲动地说道:“我们能不能把那具尸体处理掉?把他埋在哪儿?”

  赖斯太太那惊讶而轻蔑的目光让哈罗德脸红了。她尖锐地说道:“亲爱的哈罗德,这可不是侦探小说!那么干简直是疯了。”

  “这倒也是。”他嘟囔道,“那我们该怎么办呢?上帝啊,我们该怎么办呢?”

  赖斯太太绝望地摇了摇头。她皱起眉头,痛苦地思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