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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2 / 2)


  “在我的单子上写着呢。第九条:六点半,晚饭准备好了,一个仆人被派去通知博因顿老夫人。”

  雷蒙德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卡罗尔说:“我也是。”

  波洛逐一打量着他们。

  “你们不明白?呃?‘一个仆人被派去’——为什么是一个仆人?你们,你们所有人,难道不是都在殷勤地伺候着老太太吗?难道不是总会有人护送着她去吃晚饭吗?她身体不好,没有人搀扶的话,从椅子里站起来是很困难的。总会有人在她跟前服侍着。所以,我认为晚饭准备好了,那么她的家人自然会有一两个要过去搀扶她。可是,你们当中没有一个人愿意这么干。你们全都有气无力地坐在那儿,面面相觑,猜度着为什么没人动弹。”

  娜丁严厉地说:“太荒谬了,波洛先生!那天晚上我们都很累。我们应该去,我承认,但是——那天晚上——我们碰巧都没去!”

  “正是——正是。那个特别的晚上!夫人,跟其他人相比,可能你陪在她身边的时间更多一些。你早就机械地认同了这个责任。但是,那天晚上,你并没有提出要去帮忙把她搀扶进来。为什么?我问自己——为什么?我可以告诉你我的答案。因为,你清楚地知道,她已经死了——

  “别,别打断我,夫人,”他充满激情地举起一只手,“请听我说——听我赫尔克里·波洛说!有人听见了你跟你婆婆的对话。一个能看到却听不到的证人!爵士夫人和皮尔斯小姐距离你们很远,她们看到你好像在跟你婆婆说话。但具体情形如何,有什么确凿的证据吗?我会告诉你一个小小的理论。你有头脑,夫人。以你冷静从容的风格判断,如果你下决心杀死你丈夫的母亲,那你会做好充分的准备,精心策划。你可以利用杰拉德医生上午远足的时候偷偷溜进他的帐篷。你肯定能找到可以利用的药物。在这个问题上,你所接受的护士训练帮助了你。你选择了毛地黄毒苷——跟老太太服用的药是一样的。你还拿走了他的皮下注射器,因为你很沮丧地发现自己的那个不见了。你希望,在杰拉德医生尚未发现时,能把注射器放回去。

  “在实施你的计划之前,你最后一次努力激起你丈夫的行动意志。你告诉他,你准备嫁给杰弗逊·柯普。你丈夫虽然伤心,但是并没有表现出你所期待的反应,所以,你被迫把你的杀人计划付诸行动。你回到营地,路上遇见了爵士夫人和皮尔斯小姐,并且愉快而自然地跟她们说了两句话。你去了你婆婆坐着的地方,你的注射器里已经装好了药水。抓住她的手腕很容易——因为你受过专业的护士训练,因此动作娴熟——把药水推了进去。在你婆婆反应过来之前,你已经完成了这一系列的动作。山下的人,因为离得远,只能看到你弯腰跟她讲话。之后,你特意去搬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做出一副跟她密切交谈了几分钟的样子。因为,谁能猜到你是坐着跟一个死人在说话?之后,你把椅子搬走,到下面的大帐篷里去。在那儿,你发现你丈夫在看书。你很小心,寸步不离大帐篷!你很肯定,大家会认为博因顿老夫人是死于心脏病(其实她确实是因为心脏病发而死)。你的计划之中,只有一个破绽。杰拉德医生因为疟疾发作而躺在床上,你没办法把注射器还回去——而且,你并不知道医生早已发现注射器丢了。夫人,这就是这桩罪案中唯一美中不足的纰漏。”

  一片寂静——死一般的寂静。随后,雷诺克斯·博因顿突然站起身。

  “不是!”他大叫,“见鬼,一派胡言!娜丁什么都没做。她不可能做任何事。我母亲——我母亲那时候已经死了。”

  “啊?”波洛的目光缓缓地转向他,“所以,是你杀死她的,博因顿先生。”

  又是沉默——接着,雷诺克斯跌在椅子里,用颤抖的双手捂住了脸。

  “是的——没错——是我杀了她。”

  “是你从杰拉德医生的帐篷里拿走了毛地黄毒苷?”

  “是的。”

  “什么时候?”

  “就像——就像你说的——早上。”

  “还有注射器?”

  “注射器?对。”

  “你为什么杀她?”

  “还用问吗?”

  “我就是在问你,博因顿先生!”

  “可是——你知道,我妻子要离开我了——跟柯普——”

  “没错,不过你是下午才知道这件事的。”

  雷诺克斯瞪着他。“当然是下午了,我们出去的时候——”

  “可你上午就拿走了毒药和注射器——在你知道之前?”

  “该死的,你干吗用这些问题来逼我?”他顿了顿,用一只颤抖的手擦着额头,“这又有什么关系?”

  “关系重大。我劝你,雷诺克斯·博因顿先生,你最好对我说实话。”

  “实话?”雷诺克斯盯着他。

  “对。”

  “天哪,好吧。”雷诺克斯突然说,“但我不知道你会不会相信我。”他深深吸了口气,“那天下午,当我离开娜丁时,差不多要垮掉了。我从没想过她会离开我,跟别的男人离开。我——我都快疯了!我感觉自己就像喝醉了酒,或者大病初愈。”

  波洛点点头。“我注意到,爵士夫人对我说过你从她身边走过的样子。所以,当你妻子说她是在你们两人都回到营地之后才告诉你的,我就知道她撒谎了。请继续吧,博因顿先生。”

  “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是,朝营地走的时候,我开始清醒了。我忽然意识到,应该受到指责的,只有我自己!我是个可怜虫!我早就应该反抗继母、离家出走了。于是我想,现在可能还来得及。那个魔鬼般的老太婆就坐在上面,像个丑陋的雕像一样坐在那儿一动不动。我要上去跟她摊牌。我打算告诉她我的想法,并宣布我要离开这个家。我有一个疯狂的想法,那天晚上我会立刻逃走——和娜丁一起。而且,那天晚上,无论如何都能到达马安。”

  “哦,雷诺克斯——亲爱的——”

  一声长长的温柔的叹息。

  他继续说道:“然后,老天——你只要碰我一下,我就能立马倒地!她死了!坐在那里——死了……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说不出话来——头晕眼花——我想对着她大喊的每句话都憋在了心里,像一块铅一样——我无法解释……石头——这就是我的感觉——变成了石头。我机械地行动起来——我把放在她膝盖上的手表拿起来,戴在她的手腕上——可怕的、软绵绵的死人的手腕……”

  他全身颤抖。“天哪——太可怕了……然后我踉踉跄跄地跑下山,走进大帐篷。我应该叫人来的,可是我做不到。我就只是坐在那儿,翻着书,等着……”

  他停了下来。

  “你不会相信我的——不可能相信。我为什么没叫人来、没告诉娜丁?我不知道。”

  杰拉德医生清了清喉咙。

  “你的话完全合情合理,博因顿。你当时极度紧张,连遭两次沉重打击,足以让你陷入那种状态。这就是韦森霍尔特反应——小鸟的头撞在了窗户上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即使恢复了知觉,也会本能地不会有任何行动——这样它的中枢神经系统才会得以缓冲并恢复正常。我用英语解释得不太清楚,我是说,当时你不可能有其他反应,不可能采取果断的行动!你正处于麻痹的状态中。”

  他转向波洛。

  “我向你保证,我的朋友,就是这样!”

  “哦,我并不怀疑,”波洛说,“我注意到了一个小事实——博因顿先生给他母亲戴上了手表——这其中包含了两种可能:可能是在掩饰罪行,或者可能会被妻子发现并对他产生误会。她比她丈夫晚回来五分钟,一定会看到这个动作。当她到了她婆婆那儿,发现她已经死了,手腕上还有一个皮下注射器所留下的针眼,她一定会认为凶手是自己的丈夫,认为自己想要离开的决定,造成了完全违背她原意的结果。简单来说,娜丁·博因顿相信,是自己怂恿丈夫杀了人。”

  他看着娜丁。“是这样吗,夫人?”

  她低下头,然后问道:

  “你真的怀疑我吗,波洛先生?”

  “我之前认为你有这个可能,夫人。”

  她身子前倾。

  “现在呢?到底发生了什么,波洛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