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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美国人(1 / 2)





  第十一章 美国人

  福尼尔正在和老乔治深入地交谈。福尼尔看起来怒气冲冲。

  “警察就是这样,”老乔治的声音嘶哑低沉,“同一个问题问个没完。他们到底想要知道什么?迟早有人放弃诉说真相,干脆撒谎算了!当然,是大家都同意的谎话,适合各位‘先生’记录下来的那种。”

  “我想要的不是谎话,是事实。”

  “没错,我告诉你的就是事实。夫人离开英国的那天晚上,有个女人来见过她。你给我看了那些照片,问我能不能从中挑出是哪个。我说了——我一直都这么说——我眼力差,天色又黑。我并没有在近处看到她,即使她现在在我跟前,我也未必能认出。我已经告诉过你四五遍了。”

  “而且你甚至不记得她是高是矮,皮肤是黑是白,还有年龄如何。这很难让人相信。”福尼尔尖刻地说。

  “那你就别信。这关我什么事?和警察搅在一起就没好事儿。我觉得丢脸!如果夫人不是死在万米高空中的飞机上,你大概会假设我,乔治,把她毒死了。你们警察就是这个样子。”

  波洛抢先走到愤怒的福尼尔跟前,轻轻拍了拍他。“来吧,朋友,肚子在抱怨了。去吃一顿简单而令人满意的午餐,这就是我开给你的处方。我建议点蘑菇煎蛋,诺曼底比目鱼——配萨吕港奶酪和几杯红酒。点哪种酒好呢?”

  福尼尔看了看表。“没错,都一点了。和这个木头脑袋说话……”他悻悻地瞥了一眼乔治。

  波洛友善地对老人一笑。“我能理解。那个女人不高不矮、不太黑也不太白,而且不胖不瘦。但你至少可以告诉我们一件事:她看起来时髦吗?”

  “时髦?”乔治惊讶地说。

  “我觉得她很时髦,”波洛说,“而且我有一个想法:她穿泳装会很漂亮。”

  乔治瞪着他的脸。“泳装?和泳装有什么关系?”

  “只是我的一个小小的想法。一个可爱的女人穿上泳装之后会更可爱。你不同意吗?看这个。”

  他把一张从画报上撕下的照片递给乔治。有片刻的沉默,老人现出极细微的惊讶表情。

  “你同意我的意见,不是吗?”波洛问。

  “他们看起来不错,这两个人。”老乔治说着把插画递回去,“这基本上等于什么都没穿。”

  “哦,因为如今人们发现晒太阳对健康有好处。我得说这确实大有好处。”

  乔治以他嘶哑的声音咯咯笑起来。当波洛和福尼尔走向充满阳光的街道时,他也离开了。

  在享用波洛所建议的那一餐时,这个小个子比利时人拿出了那个黑色小笔记本。

  福尼尔很兴奋,尽管还对埃莉斯有一点生气。波洛指出了这一点。

  “这很自然,非常自然。警察二字对那个阶层的人来说总是很可怕,会让他们卷入自己一无所知的那个世界。这在任何国家都一样。”

  “这就是你的优势。”福尼尔说,“私人侦探从证人那里,总能弄到比官方渠道更多的东西。但事情总有两面。我们有官方的记录,有整套运作体系。”

  “所以,让我们密切合作吧。”波洛微笑道,“这盘煎蛋真是美味。”

  在吃完煎蛋,等待比目鱼上桌时,福尼尔翻着那个黑色的小笔记本,然后往自己的本子上记了一条。他抬起眼睛看着波洛。

  “你读过这个了,对吗?”

  “没有,我只粗粗看了一眼。我可以看一下吗?”

  他从福尼尔手中接过笔记本。

  当奶酪上桌时,波洛把本子放下,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有那么几条有意义的记录。”福尼尔说。

  “五条。”波洛说。

  “我同意,五条。”他从笔记本上读出来。

  “cl52。英国伯爵夫人。丈夫。

  “rt362。医生,哈利街。

  “mr24。假古董。

  “xvb724。英国人。挪用。

  “gf45。企图谋杀。英国人。”

  “很好,朋友。”波洛说,“我们想到一块儿了。笔记本里所有的记录中,我觉得只有这五条与飞机上的乘客有联系。让我们一条一条来分析。”

  “英国伯爵夫人。丈夫。”福尼尔说,“这可能指的是霍布里夫人。我们知道,她是个赌徒,极有可能向吉塞尔借钱。吉塞尔的客户基本上都是这种类型。‘丈夫’这个词可能有两种含义:也许是吉塞尔夫人希望其丈夫为她还债;要么就是她抓住了霍布里夫人的什么把柄,威胁要告诉她丈夫,以此来控制她。”

  “完全正确。”波洛说,“二者都有可能,不过我更倾向于第二种,而且我有把握打赌,在吉塞尔出门的头天晚上,去拜访她的就是霍布里夫人。”

  “哦,你这么想?”

  “是啊,而且我认为你也是这么想的。看门人的表现有一点骑士精神。他坚持说关于那位访客的事儿他什么都不记得了,这很有意义。霍布里夫人非常漂亮迷人。还有,当我将画报上她的泳装照片拿给他时,我观察到他吃了一惊,很细微的一个动作。对,拜访吉塞尔的人就是霍布里夫人。”

  “她跟着吉塞尔从皮内到了巴黎,”福尼尔慢慢地说,“看起来她相当绝望。”

  “是的,是的,我想的确如此。”

  福尼尔好奇地看着他。“但这和你的某个想法不符。”

  “我的朋友,就像我告诉你的,我找到了一条正确的线索,但指向了一个错误的人——我非常困惑。线索不会错,只是——”

  “你并不打算告诉我?”福尼尔问。

  “不,因为我也许犯了错误,彻底的错误。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不想让你也误入歧途。还是让我们沿着各自的思路工作吧。我们继续看笔记本上选出来的那几条。”

  “rt362。医生。哈利街。”福尼尔读道。

  “可能是布莱恩特医生。这没有什么可研究的,但我们不能怠慢这条线索。”

  “那当然是杰普警督的工作了。”

  “还有我自己。”波洛说,“我对此也有兴趣。”

  “mr24。假古董。”福尼尔念道,“很牵强,不过有可能联系到杜邦父子头上。我很难相信这是真的。杜邦先生是世界知名的考古学家,广受赞誉。”

  “因此也为造假提供了极大的便利。”波洛说,“想想看,亲爱的福尼尔,那些著名的骗子,在他们被发现之前,是多么赫赫有名,多么广受赞誉,多么品格高尚啊!”

  “是啊,太对了。”法国人叹了口气。

  “崇高的声誉是一个骗子成功的首要条件。”波洛说,“这是个有趣的想法,但我们还是接着往下看。”

  “‘xvb724。英国人。挪用。’这个表述太模糊。”

  “不怎么有帮助,”波洛表示同意,“谁在挪用?一个律师?一个银行职员?商业公司里任何一个处于受信任位置上的人都有可能,但不太可能是作家、牙医和医生。詹姆斯·赖德先生是唯一的商人,他有可能挪用款项,或向吉塞尔借钱。至于最后一项‘gf45。企图谋杀。英国人。’,它的适用范围就大多了。作家、牙医、医生、商人、乘务员、理发师助手、具有良好教养的尊贵女士——任何人都可能是gf45。除了杜邦父子之外,因为他们不是英国人。”

  他做了个手势,让侍者把账单拿来。

  “接下来去哪儿,朋友?”

  “去巴黎警察厅。他们可能有什么新消息。”

  “好,我和你一起去。之后我有一个小调查要做,也许你能帮助我。”

  在警察厅,波洛发现他们的头儿和自己是旧识。几年前因为一个案子,他曾遇到过这位吉勒斯先生。吉勒斯先生非常有礼貌,和蔼可亲。

  “很高兴听到你对这个案子感兴趣,波洛先生。”

  “我亲爱的吉勒斯先生,这案子竟发生在我的眼皮底下,这是在挑衅,你不这样想吗?发生谋杀案的时候,赫尔克里·波洛居然在睡觉!”

  吉勒斯先生轻快地摇摇头。

  “那些飞行机器!天气一差,它们就极其不平稳,有一两次我自己也感到特别不适。”

  “有人说,军队能否取得胜利,取决于士兵的肠胃。”波洛说,“但消化系统的问题到底在多大程度上影响到大脑精确的运算呢?当我晕船的时候,我,赫尔克里·波洛,一个灰色脑细胞也不会剩下。没有条理,没有方法,比一般人的智力水平还差!很悲惨,但这就是事实!说到这类事情,我的好朋友吉劳德怎么样了?”

  吉勒斯忽略了“这类事情”上的重音,回答说吉劳德仍继续着他成功的事业。

  “他充满了热情,简直有用不完的精力。”

  “他总是那样。”波洛说,“跑来跑去,四肢着地;这儿有他,那儿有他,哪里都有他。他从来没有停下来思考一分钟。”

  “啊,波洛先生,这就是你的小缺点。你更喜欢福尼尔那样的人。他是从最新的学校毕业的——学的全是心理学。那些会让你更满意。”

  “的确,的确。”

  “他对英国人很了解,所以我们派他去克里登协助调查这件案子。一个非常有趣的案子,波洛先生。吉塞尔是巴黎的名流,而她死得这么——古怪!在飞机上,一支吹管射出了一根毒针!你觉得这可能吗,波洛先生?”

  “正是。”波洛说,“你正中要害。啊,福尼尔来了,似乎带来了什么新情况。”

  福尼尔忧郁的脸此刻看起来颇为兴奋和激动。

  “的确有。一位名叫泽罗普洛斯的希腊古董商报告说,三天前他售出了一支吹管和射针。我建议——”他充满敬意地对着上司鞠了一躬,“现在立即约见他。”

  “当然。”吉勒斯说,“波洛先生也一起去吗?”

  “如果您允许的话。”波洛说,“这非常有趣——真是非常有趣。”

  泽罗普洛斯的古玩店位于圣霍诺里街,面向高端的古玩收藏者。这里有不少沙赫尔雷伊的古董,以及其他波斯陶器;有一两件洛雷斯坦的青铜器;不少廉价的印度珠宝;成架的丝绸和刺绣,来自不同的国家;还有大量几乎没什么价值的玻璃珠和廉价埃及货物。在这种店里,你有可能花一百万法郎买了只值五十万法郎的东西,也有可能花十法郎买到五毛钱的东西。光顾它的主要是美国游客,以及一些内行鉴赏家。

  泽罗普洛斯先生身材矮胖,眼睛乌黑,说起话来滔滔不绝。先生们是从警察局来的?欢迎欢迎。也许你们愿意进办公室聊聊?对,他是卖过吹管和射针——一种南美的古董。“先生们,你们要理解,我这儿什么东西都卖一点。我是有专门的领域,波斯古玩就是我的专长。杜邦先生——那个大名鼎鼎的杜邦先生,他可以为我作证。他就常来我店里,看看我进了什么新东西,给一些我不太有把握的东西估价。真了不起,那个人!太渊博了!那样的眼力和直觉!我好像跑题了。我有一些收藏,非常值钱的收藏,内行都知道。我也有一些——坦白地说吧,先生们——有不少就是垃圾!外国的垃圾,各种各样的物件,从南太平洋、印度、日本、婆罗州……各地来的垃圾。没有关系!这类物品没有固定的价格,如果有人看上了,我就随便出个价,对方会还价,最后我往往只拿到一半。即使如此,我得承认,这也赚了不少钱。这类东西大都是从海员那儿低价买来的。”

  他喘了口气,为自己的口才和重要性而开心,志得意满地继续说下去:“吹管和射针就放在这儿,有两年了。它一直放在这个托盘里,和一串贝壳项链、一个红色的印第安人头饰放在一起。还有一两件粗糙的木雕,一些劣等的珠子。没人注意过它,直到那个美国人进来问我那是什么。”